他们的孩子,不太像她。他想,要是小娆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吧。虽然他比她大了七岁,但她却时时刻刻都想要在他面前逞风头。
他二十二岁那年遇上她,那时候她才十五岁。整整五年的相处,等她二十岁,他二十七岁的时候,他连自己到底是怎么爱上她的都恍若未知。她怀孕的时候,因为她有哮喘,他生怕她出事,硬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最后,他还是没经得住她的软磨硬泡,答应她留下孩子。
他记得,她那时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
“等孩子生下来,如果是男孩就叫梁慕尧,如果是女孩就叫梁慕娆。”
“为什么?”
“因为梁淮则爱慕白微娆啊。”
梁淮则还记得,那时候的她半躺在自己的怀里,按着他的手轻触着她隆起的腹部,那样滚烫的温度,他此生再难拥有。
梁慕尧眨了眨眼睛,像是有醒来的迹象。霍音轻轻地托住他的背,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他很快又窝在霍音的怀里重新睡下。梁淮则抬眼,细细端详霍音的面容,她确实和白微娆很像,像到如同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难怪第一次遇见霍音的时候,他竟然会把她错认成白微娆了。
只是他始终知道,霍音不是他的那个她罢了。
阳光洒在霍音的脸上,一面向阳,一面背影,重重叠叠看不真切。光影交错的那一刹那,梁淮则像是在霍音的脸上,看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只可惜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罢了。
他自言自语似的开口:“霍音,你真的很像她。”
“是吗?”霍音反问,似乎关于白微娆的这个话题,一直是两人之间的禁忌。
梁淮则抿唇浅笑,那种笑深切而哀伤:“如果她没走的话,现在也应该跟你一样,二十五岁了。”
霍音听说过,会把一个人的死去拟化成为走这个字眼的,都是因为尚且不能接受那个人的离世。她想,梁淮则大约是至今还没能接受吧。不过,她倒也很容易理解他的这种情绪,毕竟要接受一个人的死去,永远要比爱上这个人花更多的时间,或许千倍,或许万倍。
“梁淮则,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像是个疯子?”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霍音看着他,一字一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像疯子一样地爱上一个人,像疯子一样地难以忘怀一个人。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找人替代她,而她霍音只不过恰巧是替代品之一罢了。
梁淮则忽地笑了:“小娆也这么说过我,她说我是个疯子,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现在和以前,初衷已经不同了。”
霍音不太了解白微娆和梁淮则的过去,所以她不懂所谓的初衷是什么意思。只是……有时候人对于妄图企及的东西,总是拼了命地想要达到。他梁淮则是,她霍音也是。
红灯转绿,车子再次启动。
她听见梁淮则低沉而优雅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霍医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改天也可以给我做一个心理辅导,我怀疑自己得了前妻离世创伤后遗症。”
能这样坦然地承认白微娆的离世,霍音不知道梁淮则是用了多少的意志和力气。
她的心里忽然很疼,没由来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