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我把肚里的墨水全倒尽了,幸好这段日子我翻了不少资料,要不面对这么顽固的棋手我真不知能斗几个来回。晚上他请我吃饭,这便是预兆,很少有客户主动请我们吃饭,当然也跟我故意透出单身有关,我不相信真有不馋的猫。
回到家我一身轻松,当我略施小计要他当面打电话给眼镜王时,心里便有了八分底,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他会不会真邀我上床。
该豁出去就豁出去,本性在瞬间又发作了。
玉茹的门紧闭着,我唤了几声她也没应我,我懒得理她,还是想想该怎么对付姓范的吧。
玉茹突然不理马克,打电话不接,敲门不开。一连几天,马克都见不到玉茹。我想玉茹一定是为了我,于是就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
玉茹对我的感激没作任何反应,她埋在账堆里,一张深刻的脸让我琢磨不透。
马克在楼道里堵住我,说有话跟我谈。刚进办公室,他就发起了火,你搞的什么鬼?
我莫名其妙,寻问的目光搁他脸上。马克接着说,你跟玉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见我?
该死的马克,他竟为了玉茹冲我发火。我忍不住说,马克你凭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爱丽,就是玉茹不肯嫁我我也不会要你。
你——我的脑子飞快运转,马克这句话有点儿不对劲。她……嫁你?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们要结婚,我要娶她。马克一字一顿说。
你再说一遍!我感觉自己的心已到喉咙上。
我不想重复,不过我警告你,你再敢胡搅和,我饶不了你。
马克扔下我,拍门而去了。我像是浇了一头雾水,半天都明白不过来。胖子刘走进来,拍着我的肩说,爱丽,我提醒过你,你就是不听,既然他把话挑明了,我就告诉你,马克爱的是玉茹。
滚开!
这天我没再上班。我冲出公司,一路狂奔,最后在酒厂的大门口停下来。抓住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疯狂地摇啊摇,直到累得没有一点儿力气,才瘫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出来。
风卷着细沙,打在我脸上。远处有个男人不解地看着我,看了半天,掉转身走了。我止住哭,拭去眼泪,我觉得我必须跟玉茹谈点什么,什么都行,只要能让她开口说话。
玉茹什么也不说,任凭我怎么疯狂地诅咒,恶毒地攻击,她就是不还口,未了,她竟抱住我,想替我擦去眼泪。
我推开她,走开,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假正经!
天啊,我怎能骂出这种话。果然,玉茹被我击中了,她一定想到是我偷看了她的秘密,她捂上脸,跑进了卧室。
我抽了一支烟,尼古丁给了我平静的勇气,我决定离开玉茹,离开马克,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玉茹拽住我,死死地拽住我。她还是不说话,仿佛一开口全部的秘密就泄露给了我。她的阻挡坚决而有力,那是发自内心的挽留。她的表情痛苦极了,目光充满了乞求。一触到这目光,我就走不动了,我扔下包,突然就抱住了她。
玉茹跟我抱在一起,久久地,两颗受伤的心抽搐着,冲撞着,温暖着,最后竟又靠在了一起。
玉茹这才说,不会的,一切都不会的,他是你的。
马克在第二天趁我开门的空挤进来,他尾随我身后,我居然没发现。他一进门就直奔卧室,玉茹走出来,怔怔地望住他。
马克你听我说,没等玉茹再张口,马克就抱住了她,那种抱是不顾一切的,是舍生忘死的,对女人却是致命的。果然,玉茹挣扎的身子慢慢软下来,双手渐渐变得无力,最后,最后竟像一片落叶垂在他怀里,任他抚摸,任他揉捏。我亲眼看着他们的嘴唇黏在一起,亲眼看着他们的四臂绞在一起。
我冲进卧室,提起包,从他们身边跨过,在他们忘我的拥吻里离开这个让我的灵魂和肉体获得过歇息的地方。
我在楼下再次看到那辆破车,一瞬间我想起赵大,想起马克打向他的那拳。我觉得我就是那支折了的玫瑰,或是那只断了的玉镯,或者都不是,我就是这辆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