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老师向我提出再版一些过去的作品的时候,我非常犹豫。此事就此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差点就此再无下文。
只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在我已经参加工作,像一切普通的毕业生那样告别学生时代,以清澈而稚嫩的身心,步入烟火人间,初阅生活种种、社会百态的时候——那一天,我收起赔了一整天的笑脸,收起电脑,挎包,还有桌上的文件资料,关灯离开办公室。在堵得水泄不通的路口,在浓浊的汽车尾气和狰狞的钢混建筑之间,我突然不想回家,不想回到又一个疲倦而空洞的夜晚,却又不知何处可去……最终不经意的,走进了便利店旁边的一家书店。
那是一家新开的书店。店员姑娘殷勤地向我问好,而我阴着脸直走进去——估计太阴沉了,以至于我余光感觉得到她愣愣地看着我。躲开,往深处走,路过一排书架。就有这么巧,抬头撞见旧版的《被窝是青春的坟墓》赫然在目齐之处。
我更加慌乱,草草看了一圈,就逃也似地离开了书店。留下自动迎送客铃声在背后清脆作响——它响得那么天真而磊落,让我更有一种强烈的自嘲感。
有多久没有走进一家书店并且徘徊不已了?
天已经黑了,正直十月初秋,空气清冽,我错过了黄昏。
距离《被窝是青春的坟墓》中那些文稿写就的年纪,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它受到很多孩子们的喜欢,却让已然长大成人的我自己一直羞赧。这也是为什么,我起初一直不愿再版它的原因。毕竟,写作相对于成长是绝对滞后的。人们常常从你十年前的作品中管窥蠡测,以此衡量现在的你,甚至妄加定论——而这是当我还在乎别人的看法的时候。
到了今天,到了内心已经逐渐平淡和强大到几乎可以无畏人言的时候,我回过头去看那些青涩笔记。汗颜之余,我惊讶于我也有了一种长辈的心态:那些多愁善感的年纪——多么可笑,但,多么可爱。
是的,我曾经因为整个八零后青春文学所遭受的诟病和指摘而感到困闷,在很长一段时间,极度刻意避免任何伤春悲秋。可是,粗糙而暴躁的现实生活背后,我们的内心是否还有一丝敏感和稚嫩遗存?
所以,我忽然可以非常释怀地面对青春年少:我知道那时的我多么不开心,我知道为什么有很多那个年纪的孩子们多么不开心,如歌词里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