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文章分析了学生运动的起源。作者认为,学生运动起源于变态社会,因为常态社会的政治比较清明,许多社会问题有成年人处理,学生可以安心求学,用不着在其他方面操心。但是在变态社会中,“许多事被一班成年人或老年的人弄坏了,别的阶级又都不肯出来干涉纠正,于是这种干涉纠正的责任遂落在一般未成年的男女学生的肩膀上……简单一句话:在变态的社会国家里面,政府太卑劣腐败了,国民又没有正式的纠正机关(如代表民意的国会之类)。那时候,干预政治的运动,一定是从青年的学生界发生的。汉末的太学生,宋代太学生,明末的结社,戊戌政变以前的公车上书,辛亥以前的留学生革命党,俄国从前的革命党,德国革命前的学生运动,印度和朝鲜现在的运动,中国去年的五四运动和六三运动,都是同一个道理”。所以他们认为:“荒唐的中老年人闹下乱子,却要未成年的学生抛弃学业,荒废光阴,来干涉纠正,这是天下最不经济的事。”至于动不动就使用罢课手段,则“是学生运动破产的表现”!(同上,第166—168 页)
为什么这样说呢?这不仅是因为“罢课与人无损,于自己却有大损失”,还因为它容易让学生养成依赖群众的心理,同时养成逃学和盲目从众等习惯。在这方面,文章的论述非常精彩,不妨摘录其中一段:“现在的学生很像忘了个人自己有许多事情可做,他们很像以为不全体罢课便无事可做。个人自己不肯牺牲,不敢做事,却要全体罢了课来呐喊助威,自己却躲在大众群里跟着呐喊,这种依赖群众的心理是懦夫的心理!”(同上,第168 页)时至今日,能够对学生运动做这种分析者,并不多见。在指出学生运动弊病的同时,蒋梦麟和胡适还向大家指出:今后要注重真正的学生活动,这种学生活动包括学问生活、团体生活和社会服务三个方面。在学问生活上,一要学好外文,二要注重观察与调查,三要促进学校的改良,四要注重自修。在团体生活上,除了要开展学术活动、体育活动、游艺活动、社交活动外,还要弥补各种组织活动中不完善的地方,其中包括开会的法定人数、提案手续、发言顺序、表决方法、复决程序、讨论时间等内容,以及容纳反对者的意见和人人要负责任的精神。在社会服务上,要注意普及科学常识和公民常识,开展破除迷信、移风易俗的活动。这一切,都是民主社会不可缺少的内容。
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尽管这篇文章说理透辟,但是在那变态社会向常态社会转轨的时代,大大小小的学潮还是此起彼伏,一个接着一个。有一次,学校要收讲义费,学生马上举行集会表示反对。当时蔡元培已经回校,他赶到现场,气愤地卷起袖子喊道:“你们这班懦夫!……有胆的就请站出来与我决斗。如果你们哪一个敢碰一碰教员,我就揍他。”(《西潮·新潮》第132 页)后来蒋梦麟也经历了多次围攻,甚至在办公室里被关了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