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倒叫男子微愣。待他反应过来时,锦瑟已走出很远,徒留一个背影。
眼见锦瑟的身影在墙角处一闪便不见了,男子才觉出不对来。他剑眉一拧,惊喝一声,“好个丫头!什么都没告诉爷,竟还敢拿爷的银子!”
“哈哈,一个丫头,你和她置什么气?她既说自己是姚府的下人,想来这处便是姚府后门了。只是溜进府中寻人的事委实不妥,子御还是作罢吧。”
说话间,一骑从巷子的另一头行来。马上之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织锦、遍地云绣暗纹的长袍,领口和袖口皆镶着白狐毛,宽锦腰带上绣着的雅致竹叶花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越发衬得他通身气质温雅、五官俊逸。此刻他面容含笑,正打趣地瞧着那位被他唤作子御的男子,不知已在旁边瞧了多久的好戏了。
子御是完颜宗泽的表字,而这位在姚府后门堵了锦瑟问话的男子,正是北燕在大锦的质子——北燕六皇子完颜宗泽。其和太子完颜宗熹一奶同胞,皆是皇后金氏所出。自北燕和大锦江溪口一战失势后,北燕便停止了南攻,转而和大锦隔河而治、分庭抗礼,并送六皇子为质,如今已有七年。
完颜宗泽见萧韫面带戏谑地打马而来,他眉宇顿时舒展开来,笑道:“这姚府的丫头倒是有趣得紧,来日再叫我撞上,且叫她好看!”
萧韫知道眼前这位是从来不吃亏的主儿。眼见完颜宗泽恶狠狠地说着,他便笑着摇头道:“小姑娘想来是将子御当成偷香窃玉之辈了。为着吴姑娘的清誉不肯告知,倒有几分侠骨。”
完颜宗泽微微一怔,接着海蓝色的眸子便深了几许,气恨道:“本王知道那位吴小姐是扁是圆?大丈夫立世,便是瞧上了哪个姑娘掳上马背便是,何须如此。”
萧韫朗笑起来,拊掌道:“子御所言甚是,只是那小丫头所虑也是应该。若范新所探为真,那位吴小姐也算是子御的恩人了。既如此,又怎好累了人家清誉?子御便是再心切也须顾念一二才是。我已叫福昌去请母亲。此事托与家母,不知子御可还放心?”
完颜宗泽也知自己行事不妥,本也是一时冲动,见萧韫如此说,他便一甩马鞭掉转马头,叱了一声,“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好好的姑娘非藏在深闺,迂腐!”
萧韫见他扬鞭而去,摇头一笑,接着却又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锦瑟离去的巷尾。方才虽隔得远,可凭他的眼力却瞧得清楚,那个貌似丫鬟的小姑娘有着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怎会是粗使丫鬟?也便是子御这般不拘小节的人才会被她糊弄过去。
这样想着,萧韫轻轻一笑,扬鞭直追完颜宗泽,道:“冬阳碎金,子御与我福德楼上温一壶好酒,岂不优哉游哉?”
锦瑟坐在马车中,再度忆及前世之事来。
当日文青一早被姚文敏拉出府,恰好听说沈记药材铺新进了两根老山参,品相奇佳,文青便动了给她弄回补身的心思。不想文青到了沈记,掌柜竟说那参是为江州知府家病着的三少爷留的,愣是不卖。姜三少爷不过庶出,姜知府早年又是父亲手下的从七品判官。父亲和祖父相继病故,便连一个商人也敢如此作践人,文青小小年纪又怎能受得了?闹将起来又牵扯到了恰到沈记给老母买药的庶民高大胜,此人孔武有力却生来一副莽撞性子,又惯好多管闲事,以打抱不平自鸣江州市井街头。他见文青和掌柜闹起来,便只当文青仗势欺人,和文青几言不合竟动起手来。混乱之中高大胜伤了文青的腿。这中间,姚文敏只怕没少背后使坏。而若没有吴氏的许可,姚文敏一个庶子,又怎敢在祖母的寿辰日带着文青出府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