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以朴素唯物主义的理论认识,指出中国古代神秘生育文化的荒谬与不真实性。他的基本观点就是认为任何动物、草木与人不是同类,是不可以相互受精的,指出人的怀孕、出生都是秉受“父气”,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气。王充距今1700多年,能够认识到这个水平,是非常进步了。他的认识,虽然还不科学,但也离科学不远。然而直到清朝,乃至科学日新月异的今天,一些国人还相信“禀精於天”的愚昧思想,又是什么原因呢?要解开这个谜,只有从生育之外去寻找说法。
“禀精於天”,除了古人对生育现象缺乏科学知识,因此而作出种种假设与猜想,为了这种假设与猜想成立,找一些大人物做例子以证明外,我认为还有两个因素值得玩味。
一是涂脂抹粉。有些人本来是很平凡、很普通的,比如刘邦开始不过是沛县的一个村长,不事产业,穷得叮当响,风云际会,使他成了西汉的开国皇帝。作为皇帝,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是不行的,于是拍马屁的人给他制造了一个美丽的光环,一个令同时代和后代感到晕眩的光环。很多大人物“禀精於天”的神话大多是这么来的。我们要是真的相信,那就上了大当。
二是教育的需要。为了激励年轻后代的成长,父辈编织了一个理想的梦境,就像曾国藩曾祖父的梦蟒。曾家世世代代以耕读传家,耕是为了维持生活,读是为了家人知书识礼,有机会就出人头地。长期以来,曾家极其渴望家族中出人才,渴望子孙后代出秀才、出举人、出进士。因此当新一代子孙出生后,就要找到一个好的教育方法,一种好的教育手段。梦蟒而生,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他寄托了曾家祖祖辈辈对刚刚出生的曾国藩的巨大梦想与希望。这一点我们从竟希公情不自禁的感叹中可以看出,他所说的“是家之祥,曾氏门闾行将大矣”的兴奋之言,表达的就是这种心理。数代以来,曾家的科举进仕之梦一直绵绵不息。祖父星冈公以少年辍学为大耻;父亲曾麟书17次参加科举考试,到四十三岁才考上秀才;曾国藩7次参加秀才考试,3次参加会试。这说明曾家是很希望子孙中有人能够在科场中一展才华的。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曾家采取一些特殊的教育手段是很有必要的。因此,不论是蟒还是藤,都只不过是一种象征、一种教育手段而已。
这种教育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最重要的是从小就给孩子一个将来有出息的神话,增加孩子的自信心与责任心。曾国藩的种种表现,也极好地印证了这种教育方法的好处。年谱记载:
长公幼时状貌端重,自初生至三岁,庭户不闻号泣声。母江太夫人勤操作,不恒顾复。每日依祖母王太夫人纺车之侧,鸟开花语,注耳流眄,状若有所会晤。王太夫人尤奇之。五岁开始读书,诵读颖悟,竟希公益钟爱之。竟希公七十四岁出世,曾国藩只有六岁,哭泣甚哀,执丧若成人。
这里可以看出,打小曾家就把曾国藩当作“成人”来看待了。曾国藩孩提时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大人在做事,他坐在旁边,不哭不闹罢了。竟希公去世的时候,曾国藩还小,哪里懂得生离死别呢?也许是被闹闹哄哄的场面吓着了,大哭起来,家里人就认为他很悲哀,懂得了像成人一样参加丧礼了。把一个孩子当做一个大人来看待、教育、培养,寄托的正是大人的期待。这样培养的结果,是将“曾氏门闾行将大矣”的梦想深深扎根在曾国藩的心中了。曾国藩两次改名,就是这种教育的结果。第一次改名为涤生,取除旧更新之意,第二次改名国藩,取“国之藩篱”之意,都包含重要的理想意义,说明了“梦蟒而生”教育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