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黄片审查员萨德侯爵的一夜(1)

最漫长的那一夜·第2季 作者:蔡骏


浪子与六翼天使一般神圣!疯人与我的灵魂一般神圣!

——艾伦·金斯堡《嚎叫》脚注

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这是改变人类历史的日子。清晨,巴黎群众聚集在巴士底狱门口,面对封建王权专制的象征,关押着成千上万革命者的坚固堡垒。铁窗内有个男人叫喊:“他们在里面杀被关的人!”愤怒的民众攻占了巴士底狱,发现监狱里只有七个囚犯——两个精神病,四个伪造犯,还有一个淫荡犯——当拿迪安·阿尔风斯·法兰高斯·迪·萨德(Donatien Alphonse François, Marquis de Sade),据说因为他的叫喊,才导致巴士底狱陷落,也可以说是萨德侯爵改变了历史。

一七四○年六月二日,萨德侯爵出生于巴黎;二○一五年七月十四日,当代黄片审查员“萨德侯爵”死于上海。

本故事的主人公,我称他为“萨德侯爵”。而他第一次知道萨德侯爵,是在三年前的夏夜。那一年,他大学刚毕业,计算机专业技术宅,没谈过女朋友—如果快 播和硬盘里的不能算的话。他有过喜欢的女生,比如中文系系花小芳,可对方只记得有个猥琐男时常等候在她最爱的桂林米粉店门口。她也不知道有许多个孤寂的夜晚,自己的头颅已与波多野结衣或苍井空老师的身体无缝对接—当然是在“萨德侯爵”深深的脑海里,他的梦里,他的心里,他的歌声里。

往前追溯五年,他还在老家的寄宿制高中。那年李安的《色·戒》公映,班里每个同学都在传梁朝伟与汤唯的高难度姿势照片,紧接着又是冠希哥的“人体摄影艺术展”。虽是个小城市,但早恋蔚然成风,众星捧月的班花、爱吃零食的胖妹,都依次跟着男生去了电影院或快捷酒店。老师和家长也没空管,只要不耽误功课和高考,别闹到“无痛人流”就行了。学校有三百零五个男生,二百四十九个女生,总共只有一间狭窄的公共浴室。晚上六点到八点开放给女生,八点到十点开放给男生。每晚八点,早就候在门口的男生们都抢着早点进去,好能闻到更衣室和莲蓬头底下女生们的气味,发现藏在瓷砖缝的水滴里的秘密。“萨德侯爵”总是最后一个,因为他身材瘦弱,抢不过其他男生,有时还会挨揍。但他有一颗敏感的心和一双敏锐的眼睛。在更衣室的木头缝隙里,他总能发现一两根女生的长头发。当女生们都走光以后,或者男生们都走光以前,他把耳朵紧贴着墙,似乎能偷听到两个钟头前女生们洗澡时的莺声燕语。男生们用恶心的目光看着他。校园里渐渐流传他是个变态的说法,以至于所有女生看到他都绕道而行,仿佛接近他一米之内就会感染某种疾病。

“萨德侯爵”回忆起十四岁—人生里程碑的一年,第一次进入某位男同学的电脑,路径如下—C:\\Windows\\党员学习资料\\高中数学\\政治思想先进性教育\\国外电影\\抗日战争\\张纪中版笑傲江湖\\第13集。

他不期而遇了第一位女神,从此领悟—“平生不识武藤兰,看遍A片也枉然。”硬盘里的韩国裔日本人,手把手教会了他什么是人生,那是“兰兰”在中国最辉煌的年代。

当“萨德侯爵”惶恐地收拾干净地板上的纸巾,自然而然想起小学二年级,跟妈妈在家看《泰坦尼克号》盗版碟的情景。当Rose对Jack深情呼唤“捷克斯洛伐克”时,妈妈用双手挡住祖国花骨朵的眼睛,但男孩仍然通过妈妈的指缝偷看到了,让八岁的他回忆起吃奶的日子—一九九○年冬天,“萨德侯爵二世”降临东方人间,罗大佑为他款款歌唱: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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