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仪迷迷糊糊下了床,披了毛巾被去开门。半天也不回来,同麦娜在客厅低声说些什么。
刘仪爬上床,浑身已冻得冰凉,颤抖个不停。
张青染抱紧女人,说,这么冷,有话不可以明天讲?
刘仪牙齿敲得梆梆响,说,麦娜说猫儿不见了,肯定是出事了,好可怕。
张青染说,会有什么事?一定是跟哪位大老板享福去了。这些女人本来就是在男人股掌之上跳来跳去的。
刘仪压着嗓子责怪道,你太缺乏同情了。你怎么总把女人往坏处想?
越是漂亮女人你越往坏处想。自古红颜多薄命,女人可总是弱者啊。
弱者?我们往常都说,妓女是剥削制度的产物,现在谁剥削谁?我说有些女人就是天生贱!
刘仪真的动气了。好啊,你平时老对我疑神疑鬼,现在对我表妹也这样。好好,张青染,我哪天贱给你看看!
张青染自知讲错了话,忙赔不是。你别听偏了,我又不是讲麦娜怎样。
麦娜是个好姑娘,会把握好自己。
刘仪也不理他,闭着眼睛,气一时消不了。
张青染回家时,刘仪早已回来了。他揩一下脸就吃晚饭,突然想起猫儿的事,就问麦娜。麦娜低了头,说,还没有消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刘仪忧心忡忡,端着碗呆了一会儿。
大家冷冷清清吃完饭,麦娜争着去洗了碗筷。忙完,马上进屋化妆去了。化了妆出来,挨着刘仪坐下,没有想马上走的意思。麦娜的样子叫张青染感到寒气森森,这真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麦娜,你可不可以不做模特了?找点别的事做吧。张青染说。
刘仪拉着麦娜的手,也有这个意思。是呀,多让人担心!
麦娜鼻翼微微颤抖了一下,分明强忍着一腔愁绪。不干这个,我又干什么去?这个世界也只有你们疼我了,就为这个,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张青染同女人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外面寒风呼啸,窗户发出怪异的叫声。
麦娜一走,刘仪就泪眼涟涟。麦娜也太命苦了,孤苦伶仃的,十二三岁就跟着我了。好不容易让她招了工,厂子又不行了。他们厂停产有一年多了吧。
张青染想了想,说,只怕快两年了吧。还算她有点福气,不是你这样一个好表姐,她不要流落街头?
闲话一会儿,刘仪突然想起给男人买了一个金利来的皮带扣儿,就拿了出来。她昨天发现男人的皮带扣儿生锈了。
张青染感激女人的细心,又叹自己的可怜。如今有的人阔了起来,穿戴尽是名牌。国家干部阔起来的不多,却也一个个贵族气了,不穿名牌变得矮人一等。他便纳闷起来,心想这些人工资并不比自己高多少,哪来那么多钱消费名牌,灰色收入也并不是所有干部都能捞着的呀。
直到刘仪有回花一百五十元钱给他买了一双老人头皮鞋,他才大开眼界。一模一样的皮鞋,大商场的标价却是六百多元。他的确不想这么去充阔佬,可如今就是狗眼看人低。当他穿着假老人头去办公室时,同事们开他玩笑,说张老夫子终于也上些档次了,这鞋不错。不过你这皮带真的要换了,像个电工师傅。他道,工人阶级可是领导阶级啊。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些人在背后不知怎么议论他的土气。一天,他偶然发现地摊上满是各色名牌皮带的假扣儿,两块五角钱一个。他当下买了一个金利来的。随后又花三十元钱在商场买了一条普通真皮皮带。这么一组合,他腰间也有一条金利来皮带了。同事见了,不免又评论一番,说不错不错。但毕竟是假的,皮带扣儿过不了几个月就会生锈,他就不断地更换,反正便宜。
张青染就这么一年四季被假名牌包装着。他想同事们多数也同自己一样,有时他见这官场上人们装腔作势的样子,就觉得他们身上的假名牌有着妙不可言的象征意义。
一个个自命不凡的赝品!
刘仪叫男人换上新皮带扣儿试试。张青染想顺女人的意,就显出很高兴的样子,马上解下皮带。
刘仪大概习惯了男人身上的冒牌货,感觉不出其中的幽默和无奈,只说很好很好。
张青染也只得说,是很好,确实很好。
刘仪很得意地望着男人系上皮带,说,男人穿牌子,女人穿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