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十五年间,“消费文化”的秀场盛宴层出不穷,对它贪婪的刻画未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为了迎合这一需求,媒体殖民化我们的精神环境,挤走人类本有的历史文化背景。他们的地盘上什么也没有,只有洪水般涌入的信息:市场激增,但地球变暖;这个秋天,潮人们穿着及膝裙招摇,东非地区的人们却在忍饥挨饿。
难道不正是这些东西——富足诅咒、图像爆炸、信息超载、媒体广告——把人类逼向疯狂的边缘么?但是,人们却把大笔的钱花在这些东西上面。正是这种被消费不断驱使的文化吞噬着人类,让我们生病。
看一看大多数人放松的方式吧。下班后,我们回到家中,已是精疲力竭;然后打开电视——完全是条件反射(如果独居,打开电视就可以制造有人同住的假象)。我们被动地在电视前坐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除了吃饭,几乎是一动不动。我们接收信息,却不加以转换。一张张图像飞进大脑,变成了我们的看法、知识、品味及欲望。我们看“人与自然”,却不轻易走入自然界。我们被情景喜剧逗得哈哈大笑,对配偶讲的笑话却不置一词。我们花无数个夜晚观看AV,而不同爱人做爱。媒体用幻想喂饱我们,再用幻想改变我们(还记得电影《发条橙(AClockwork Orange)》么?为了治疗主角亚历克斯,“心理专家们”不正是采取了让他不停观看电视上的性爱和暴力镜头的厌恶疗法,才使他对“恶”产生厌恶之情的么?对于亚历克斯来说,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了。他说:“只有现实世界被拍成电影的时候,它的颜色才变得真实起来。”),一层又一层虚无诡秘挡在世界与我们之间,最后我们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木乃伊。商业大众传媒正在重组我们的神经细胞,复制我们的情感,把人类非物质的需求与物质牢牢地联系在一起。针头太小,我们几乎感觉不到注射器的存在;药物剂量正在一点点地增长,我们却没有意识到它的毒性有多大。
相对而言,这种毒药太过新颖——副作用尚不明朗。我们还在适应无处不在的传媒。我们是历史上第二或第三代在电子设备占主导作用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类历经几千代人才适应了陆地生活(即自然环境),因此,我们也可以做出合理的猜测:人类将至少用几十代人的时间才能适应新的电子大众传媒环境,尽管新环境正在快速取代我们原有的“自然环境”。激荡起伏的情绪及深深压制的愤怒或许正是这种人类环境重大变革带来的病症。我们是进化后的新一代,只需在电子海滩上喘息。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未能解答一些关键的基础问题——如媒体暴力究竟是如何影响孩子们的——更不用说那些宏观的问题了。例如,当社会成员把清醒时光中的一半都花在虚拟环境中时,整个社会将发生何种变化?人们已经知道看电视和选举意愿之间的关系了(看的电视越多,越不愿亲身参与到民主进程中);人们也知道看电视与儿童肥胖症之间的关系了(考虑到坏体形会蚕食自尊,我们可以说看电视成瘾对大多数儿童有害)。不仅如此,令大多数人怀疑的是,所谓心理机能究竟能起什么作用?因为不知情,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最奇怪诡异的部分——人们并不怎么担心心理疾病。
十年前,没人会担心食物中的化学成分,或是工业生产带来的毒素;我们以为这些东西“都在许可范围内得到了有效控制”。事实上我们错得离谱。今天,在看待“精神环境”的问题上,我们正在重复当年的错误——天天都在“吃”毒药,却漠不关心,完全不作他想。精神环境如同空气和水,是宝贵的公共资源。我们得保护它不受外界纷扰入侵,正如我们十年前四处游说、设立“无烟区”一样。
禁烟运动之所以取得成功,不是因为宣传册上说香烟对朋友和家人的危害极大。人们需要的是强有力的数据,以证明吸二手烟的危害。“香烟无害”“吸烟的权利大于呼吸清新空气的权力”这类华而不实的词藻打动不了公众,反而让他们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禁烟活动家们转变了人们对吸烟的认识和印象。他们使烟草公司不再是“酷”的代名词,并将死亡和吸烟这两个概念永恒地联系到一起。这或许就是精神环境战役中的第一场胜利——这个环境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污染物质,就像河水里流淌着污物、云朵中布满烟尘。很久以前,我们学会了监控人类往自然界倾倒的污染物,或是监控人类从自然界吸收的污染物;现在,是时候注意对“精神污染源”的监控了。
一切都只是开始。接下来我要向大家介绍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精神污染源和信息病原体——威胁人类精神生态系统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