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长凳两旁面对面蹲下，将手肘就位。他的手臂比我长一点，所以他的手腕必须稍稍弯曲，这对我是个优势。接着，我们手掌互握，我感觉到他的手又冷又湿。杜克站在长凳一端，就像个裁判。

“开始。”他说。

我一开始就作弊。比腕力的目标，是利用手臂跟肩膀力量压倒对方，然而光靠这种方式，我根本赢不了，可以说半点机会都没有。因此，这次比赛的重点，是我要尽力让自己的手维持在原位。所以我根本没想过要赢，只是用力握紧他的手。经过一百万年的演化，我们人类拥有一只与其他手指相对的拇指，也就是说，大拇指能跟其他四只手指配合动作，就像钳子。我抵着他的关节，毫无保留地使劲重压，而我的手可是非常有力。我专心让自己的手臂保持笔直，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重压他的关节，甚至感觉到要压碎了。接着我再出力，压得更重，越来越重。然而他还是没放弃。他实在太强壮了，还能够不断使力。我已经开始流汗喘气，只能勉强试着不让自己输。我们就这样神经紧绷、肌肉颤动地僵持了大概一分钟。我更用力施压，看着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我仍持续增加力量。这会让人受不了。他以为最痛的感觉大概就这样，没想到后来还更痛，越来越痛，就像齿轮不停地转。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仿佛眼前有无止尽的痛苦，而且疼痛感会无情地不断上升、上升，再上升。然后他会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痛苦上，原本坚毅的眼神也开始闪烁。他知道我作弊，但也清楚拿我没办法，不会无助地抬头看裁判，一副他弄痛我了、不公平的表情。这么做会让他变得娘娘腔，而他一定无法接受，所以只能忍气吞声，暗自担心疼痛会不会更加剧。当然会，后面还有更痛苦的！我盯着波利的眼睛，再施加力量。他的汗使皮肤变得湿滑，也让我的手更容易占到好位置对他施压。他的肌肉不会有什么灼热感，只能感到指关节的痛苦。

“够了！”杜克说，“平手。”

我没放松，波利也是。他的手臂跟树干一样坚硬。

“我说够了！”杜克说，“你们两个浑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我抬高手肘，让他没办法做最后一击，而他也转过头，手臂离开长凳。我们松开对方的手。他的手背白一块、红一块，我的拇指则感觉犹如火烧。他站起来，直接走出房间，木质楼梯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这么做太笨了，”杜克说，“你让自己多了个敌人。”

我喘着粗气说，“难道要我输给他？”

“输给他说不定更好。”

“我才不要。”

“那你就是笨蛋！”他说。

“你是保安负责人，”我说，“叫他别那么幼稚。”

“没那么容易。”

“你应该开除他。”

“这也没那么简单。”

我慢慢起身，拉下袖子扣好，看看手表，快七点了，时间正在流逝。

“我今天要做什么？”我问。

“开货车，”杜克说，“你会开货车吧？”

我点头，因为我不能说不会。我救李察·贝克时开的那辆厢型车就算货车。

“我得再洗个澡，”我说，“还要些干净衣服。”

“去跟女佣说，”他的声音很疲惫，“你以为我他妈是你佣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