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醒来时,四下寂静无声、灯光微暗。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盯着天花板,让纷乱的思绪和梦想在脑海里打转,等它们自己理出头绪。片片回忆、复杂的情绪、未成熟的梦想,全都像游戏机里的银色弹珠一样,各自缓缓落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一直等到确定移动她的头时,这些弹珠不会卡住之后,她才坐起来,环视整个房间。
光线穿透木片百叶窗,照在瓷砖地板上,看起来一条一条的。她看着瓷砖花色时,发现房间中央放了一张白纸,想必是要让她看到的。是菲利普写的字条,她漫不经心地想,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看。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昨晚应该曾经在她身边躺了一会儿,不过她不确定。昨天晚上离开餐桌后,她直接走进卧室,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洗了个澡,洗了很久,还读了一本书里的好几个章节,不过她现在完全不记得里面的内容。后来她关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比她以为的还快,她就睡着了。
一想到无法和菲利普沟通的沮丧感,她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无言的愤怒。她坐在那里,心跳得很快,脑子里在模拟要争辩的点;每次听到脚步声,她就抬起头来,可是菲利普没有出现。等得越久,她就越下定决心不要去找他。如果他不想跟她在一起——好吧,那是他的决定。如果他想喝得醉醺醺的,去找人挑衅打架,那也是他的决定。
灵光一闪,她下床,捡起那张字条,迅速读完。
亲爱的克洛伊:
应该让你过一天没有我的日子,这是你应得的。我带儿子们去海边,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我们今晚再谈,对不起。
菲利普
克洛伊盯着那熟悉的笔迹好一会儿,然后在手中揉成一团。这张字条是要提醒她这个做妻子的,要她同情地摇摇头,然后原谅他,可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只觉得恼怒。
她拉开百叶窗,往下看花园。花圃看起来完美无瑕,游泳池湛蓝的水闪闪发亮,躺椅一字排开,发出诱人的邀请;可是克洛伊知道,这些都不是她要的。她的视线往上移,看着山脉,突然很想离开,远离这间房子和住在这里的人,以及这里的紧张气氛和摩擦,免得因为房子太拥挤,罹患幽闭恐惧症。她只想在异国乡村做自己、隐姓埋名。
她穿上一件老旧的棉质洋装,套上一双凉鞋,抹好防晒油,拿起遮阳帽,把床边水壶里的水倒进爱维养矿泉水瓶子里,然后把瓶子放进篮子里。
她下楼时,屋里还很安静,没有人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走进一处有一套自己的规矩的魔法地带。如果我能不跟任何人讲话,就走出大门,她暗自祈祷地想,如果我能走出那大门……一切就会没事。
关上厚重的前门,沿着绿树如荫的车道往大门走,她的思绪开始放空,除了脚步声外,她什么也没注意到,一步一步,像是催眠的滴答声。
“嗨!克洛伊!”
克洛伊猛地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心跳得很快,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什么也没看到。是脑海里的声音在嘲笑她吗?她疯了吗?
“这边!”
克洛伊看到珍娜从篱笆的另一边看过来,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有点烦。
“我们正在玩捉迷藏,”珍娜继续说,“对不对,奥克塔维娅?”她脸朝下,对着篱笆后面、克洛伊看不到的奥克塔维娅微笑,又好奇地看看克洛伊的帽子和篮子,“你要出去?”
“对。”克洛伊勉强回答。
“是喔,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