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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9月10日,吴尚各大商家接到了一封措辞委婉、谦卑的请柬,邀请他们于次日中午前往城北醉仙楼酒家赴宴,共商要务。落款没有头衔和身份,只四个字:弟凌风五。凌风五是谁?这个名字在各位掌柜、老板的脑海里转悠了一圈,约莫分把钟后才恍然醒悟。哦,原来是凌司令!不,现在叫凌总指挥了。前汪伪政府第一集团军第四军军长,吴尚警备司令,现如今摇身变成了重庆方面特别先遣军江北总指挥,取代了日本人成为这座城市新的主宰。正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之时。他这个时候忽然主动放下身架,曲意相邀,是出于什么用意呢?
众商人中,有与重庆方面暗通门路的人,对于当下的时势变化,略有所闻,似乎嗅出了一些味道来,放下请柬,轻屑地冷笑,说这家伙是屎屙到了裤裆里,想请人替他揩擦呢,哪有那么容易。这句话抛下来,确实有分量,凌风五驻守吴尚的三年间,横征暴敛,作恶多端,早已天怒人怨。此时日本人战败,国民政府从大西南卷土重来,或许要到清算他的时候了,他这畏惧示好,想以一顿酒席堵众人之口,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次日中午,太阳爬到头顶上,分布在城内各处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地按时赴宴,跨进酒楼的门槛。这醉仙楼楼下大厅摆了两桌酒,门外屋内,都有卫兵挎枪值守,西侧墙角处,堆了一溜排东西,用崭新的花布覆盖着,看不出真切来。
凌风五穿了一身浅灰色绸缎短袖薄衫,手里捻着佛珠,笑嘻嘻地站在门檐下。见了来客就拱手作揖,请入宴席。前后也不过一刻钟时间,酒楼内已是座无虚席。凌风五摆了下手,卫兵们立即关门,伙计们端上菜肴后,束手退到角落里,听候吩咐。
凌风五在主位上坐下,看看众人杯中斟满的酒,端杯起身来,说:“我在吴尚这几年,对各位都有叨扰得罪,还望谅解。我先干此杯,给各位赔罪了。”
他仰头一口喝掉酒,又斟起一杯来,说:“第二杯是替我部下弟兄们向各位赔礼的。这几年,他们给你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我时有所闻,但碍于养兵不易,一直没有阻止,也是罪过!”
他双手捧杯,又喝完了。第三杯斟满时,他示意说:“各位,一起来,咱们端起杯子,我今儿起,免不了还有不到之处,先请谅解,大家一齐喝了吧!”
众人见他赔罪不迭,无话可说,应了他的话纷纷喝了杯中的酒水。凌风五重重地放下酒杯来,啪的一声,瓷杯四分五裂。他身后的副官挥了下手,那厢里的卫兵们一起动手,齐刷刷地扯开了遮物的布料,露出下面一溜排黑漆漆的棺材。凌风五收敛了笑意,抬手指点道:“各位请看,这是今天宴席凌某特地备下,用来佐酒的一碟小菜。”
众商人惊诧不解,有人开口问:“凌司令,这是什么意思?”
凌风五摆了下手,轻描淡写道:“一目了然嘛,此刻喝了酒,吃了饭菜,算是送行,酒席散后,各位就不用回去了,直接可以用棺材装殓,去见阎王爷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俱都脸上变色。原来,这顿宴席竟成了鸿门宴、断头席。但是,他凌风五凭借什么,竟敢如此妄为?那个自恃有靠山的商人,说:“凌司令,国法不罚无罪之人,我们都是经商的良民,哪里犯着律条了?还望说个明白!”
凌风五大笑,指头一动,副官急忙从皮包里取出一沓纸页来呈上。凌风五冷笑道:“这是重庆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锄奸密令,你们各位都在上面,尽可以过来认领。非常时期,这一个‘死’字,是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