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1)

密谋 作者:陈建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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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吴尚市郊外突然气氛紧张起来。这支三天前还在乡下风餐露宿的游击军,入驻城市后本以为会享受一阵子清福,没料到,斜刺里又来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的番号,吴尚市民已然耳熟能详:忠义救国军江北纵队。凌风五被处死后,遗下的所有职务被一个名叫刘原的人接替了。这刘原,在三个纵队中挑选了精壮者,组成一支四千余人的劲旅,兵容强盛,又将本县日本驻军的武器暂借了,扛枪拖炮分两路而来,直逼吴尚。

先头带路的联络官手执重庆政府行政院颁布的文件,态度倨傲。那些守军士兵寡不敌众,不敢强阻,边磨蹭时间,边飞马向市内报讯。李嗣接到了报告大吃一惊,快步去市长办公室找陆西元,要他立即以这座城市已经被中央接管为借口,不准对方擅自行动。

陆西元苦笑,双手一摊,说自己是地方行政长官,对于军队的调遣没有权力。这刘原顶了凌风五的职务,这支部队是名正言顺的忠义救国军,按照行政院颁布的沦陷区接收方案,并无矛盾冲突,强行阻拦非但无用,还会激起大变故,不如任由他们先行进城,再做安抚。

李嗣沉吟了一气,似乎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他只得下令守卫部队让开路,放他们进市区。但所有已经占据的重要地带不准放弃,若是对方强行争夺,必要时可以反击。

城外的刘原所部一路畅通无阻,长驱直入。进入市区后,下令部队先行占领原来的兵营,接收那些被缴械的队伍。他自己径自带着警卫连直奔市府。

这市面上闹哄哄的劲头,惹得不少市民驻足张望,不明白这左一拨右一拨人马进城的缘由。不是说国军已经接收了吗?怎么又见这伙老面孔的伪军出来溜达了?

在一片猜疑的目光里,刘原跳下了吉普车,大步流星地进了市府大门,相比上次的气势不可同日而语。那些卫兵瞪大了眼,都不敢阻拦。李嗣本人守在市长办公室里,从窗口看到了这一幕,侧眼瞅了一下陆西元,说:“小人得志便猖狂,来了!”

陆西元微笑道:“来就来了,慌什么?”

李嗣摇头,说:“我慌什么?咱们这些代表中央来接收的人,反而在这伙伪军面前心虚了?”

刘原脱去了日式的军大衣,将里面美式军装和斜挎的左轮枪露了出来,器宇轩昂地在一群身穿伪军制服的部属簇拥下穿过走廊,来到了陆、李二人的面前。他向着陆西元行了个军礼,说:“陆市长,新任吴尚警备司令刘原特来报到。恳请您为我部各级军官训话,我已经将他们集中在城北大校场,恭候光临。”

陆西元笑了起来,说:“刘站长成了刘司令,好事一件啊!可喜可贺。不过,我去跟那些人训话,不太妥当吧?”

刘原摇头说:“这些人久跟凌风五,虽已投诚,但头脑冥顽不化,还须您这样来自重庆的党国大员耳提面命,才能挽救他们于歧途,不至于再犯错误。”

陆西元朝李嗣看看,说:“要不,李司令,陪我一起去走走?”

李嗣心存顾虑地说:“我就不去了,陆市长去训话,免得这些人贼心不死,再在吴尚惹出纰漏来。”

陆西元出了市府,坐上了吉普车,在卫队的左右夹持护卫下,向城北历来驻军练武的大校场去了。等到离了那处禁锢自己近四天的地方,陆西元暗暗嘘了口气,淡淡地笑道:“刘站长昼夜辛劳,是奉了戴局长的严令吧?不放心中统先下一城?”

刘原说:“戴局长向来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对付中统不遗余力。我来迟了一步,凌风五已经遭了毒手。”

陆西元纠正道:“是伏法。他不死,必然会牵连戴局长。一个汉奸,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收敛,胡作非为,是被宠坏了?还是脑子坏了?”

刘原尴尬地笑道:“人既然已经死了,就随他去吧。”

大校场方圆有十几亩地,东侧有一座砖砌台子,上面有石桌石凳,是明清遗物,古往今来,上面坐过不少名人,曾国荃破陈玉成,陈玉成破胜保,都先后在这里检阅三军。沦陷时期,这里是日本人残杀抗日志士的刑场,四周浅埋的尸体被野狗刨出来,白骨四散,令人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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