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脚步未离桑浦山,三人同在有师焉。
苍天垂泪悲壮举,瑞霭添妆显巨岚。
非凡人物风尘外,自古英雄草莽间。
流寇行凶化日下,金针没羽救人还。
话说柯玉井刚要走出避雨的凉亭,却被林大钦一把拉住。只听林大钦埋怨道:“柯公子,你这是何苦,我们又没有输给他们!”
柯玉井冲林大钦微微一笑,甩开林大钦的手,执意站到亭子外,直把林大钦气得一个劲儿地跺脚,就连那公子哥和布衣少年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是目瞪口呆。
说也奇怪,就在柯玉井站到亭外的那一刹那间,只见乌龙止雨,天空放晴,一道彩虹高挂云天。
亭内的三人奔出来,仰首惊叫。
这正是:
热心感动天和地,彩虹一道书壮举!
林大钦一把抓住柯玉井的衣袖,颤声道:“柯公子,这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啊!”
林大钦话刚说完,只听那布衣少年气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然后作声作调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不是上天有情,而是柯公子有情!”
此次,林大钦没有再反驳,他仰首望望碧蓝的天空,心中甚是觉奇,虽未看到天上有什么异样,但林大钦的心里着实还是吃惊非小。林大钦心道,要么这柯公子的善情真的是感动了上天,要么就是这柯公子并非凡夫俗子……一时间,林大钦对刚才的异象也猜不出什么端的。不过,林大钦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大仁者修治天下,以今日天象来看,这柯公子他日绝非等闲之辈。
“公子,天放晴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正当林大钦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布衣少年在对公子哥说话。
公子哥没有回应布衣少年的话,而是径自走到柯玉井面前,双手一抱拳,笑道:“柯公子人品才华人神共睹,敢问柯公子家住何方,日后也好登门打搅。”
柯玉井连忙回礼,道:“公子言重了,我乃潮州井里村人氏。”
公子哥笑道:“柯公子过谦了。”言罢,又冲林大钦一抱拳,“在下孙三,还未领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林大钦回道:“姓林,名大钦。”
孙公子笑道:“原来是林公子,林公子大名在下早有耳闻,今日得以相见,幸会!幸会!”
站在一旁的布衣少年道:“林公子的学问,薛老爷都不敢小觑,怪不得刚才要联诗欺负我和孙公子。”
林大钦一听,显得十分的委屈:“这联诗明明是你提出来的,怎么倒怪罪起我来了?”
孙公子忙过来解围,用手一指那布衣少年,对林大钦道:“这位是在下的家人,名唤孙庆,刚才多有冒犯林公子,还望多多恕罪。”言罢,转过脸去,对孙庆道,“还不快向林公子道歉?”
那孙庆一脸的不悦,刚要过来道歉,被林大钦止住。林大钦对孙三笑道:“这孙庆实在是有趣,何罪之有?”
孙公子听林大钦这么一说,忙连声替孙庆谢过。
几个年轻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太阳渐渐西斜,孙公子提出要家去,其他几人也随声附和。先是孙公子领着孙庆一同离去,接着,柯玉井亦向林大钦辞别。林大钦有些不忍,一再邀请柯玉井家中玩耍,柯玉井便将今日是如何瞒着阿爸偷偷前来听学之事向林大钦说了,林大钦便不再坚持,把自己的住址告诉柯玉井,希望他日能前来一同读书上进。柯玉井答应了,于是两人依依惜别。
坦荡荡人神共仰 长戚戚官民同忾(1)
却说柯玉井独自一人急急往回赶,眼看着就要走到村庄,忽见一匹快马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正惊异间,就听身后马蹄阵阵,柯玉井转过身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十余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正由远及近而来,转眼间,为首的一匹快马已行至柯玉井身旁。柯玉井见那马上之人,剃着光头,一身奇装异服。只见此人忽然从身后拽过一张硬弓,搭上箭,用力一拉,前面那马上之人应声摔下马来。
柯玉井一见,甚是惊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此人真是胆大妄为,竟做起这杀人的勾当。就在柯玉井惊讶之际,后面的几匹快马也都陆续赶到,他们围着那倒地之人转了几圈,随后,个个仰面朝天狂笑。笑声未落,光头手持利剑忽地朝那地上之人的头颅砍去。
眼见着就要手起剑落,地上之人即将身首异处,恰在此时,就见一块石子飞来,正中光头持剑的手腕,光头就觉手腕一阵剧痛,他怪叫一声,急忙收剑。其余人等脸色大变,急忙四下去寻是何人所为。
大道上,柯玉井凛然而立,怒目而视。
众匪徒忽然醒悟,各执兵器,催马直奔柯玉井杀过来。柯玉井本是读书之人,刚才之举实为正不容邪,才不思后果抛石相助,这回儿见众匪徒提马向自己冲过来,不免心下慌乱,但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柯玉井心道:“今日我命休矣!”
众匪齐齐举了兵器纷纷向柯玉井的头顶砍来,眼见就身首异处,忽然,斜刺里飞过一顶斗笠,那斗笠如一阵旋风一般,在几个匪徒的头顶上一阵狂旋,将他们手中兵刃俱各扫落。众匪徒好不吃惊,没待醒转过来,一道人影飞至,柯玉井定睛看时,一英俊男子的宝剑已抵住光头胸口。
柯玉井仔细看那青年男子,但见他浓眉高鼻,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手中一柄长剑闪着逼人的寒光。真个是英姿勃勃,仪表不凡。
匪徒们一见这阵势,早已软了三分,没了威风,一个个提马狂奔,一哄而散,只眨眼的工夫便都不见了踪影。
那英俊男子径直走到那倒在地上之人身旁,蹲下,仔细地查看伤势。此时,那人紧闭双眼,已是晕了过去。英俊男子伸出两指放在他的鼻子底下探了探,一旁的柯玉井道:“他尚有气息。”说着,亦蹲下身去,指着那人身上的伤势对英俊男子道,“他刚才并未受伤,他身上的伤应是早些时候留下的。”
英俊男子冲柯玉井微微点头。
柯玉井道:“待我把他救醒,也好知道那些人究竟为何事追杀他。”说着,从袖口处探出两枚银针来,对着那负伤之人身上两处穴位刺过去。说来也奇,那人经这一刺,竟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接着慢慢睁开眼来。柯玉井问道:“这位兄长,那些人为何事追杀你?”对方听问,吃力地说道:“快些报……报告官府……潮州富豪王良……勾结倭寇要血洗潮州城……”
柯玉井和那英俊男子听了,俱各一惊。英俊男子问道:“此事当真?”那受伤之人用力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英俊男子起身,对柯玉井道:“此人就交与你了,我速去城中报信!”言罢,不待柯玉井回话,径自骑上马去,两腿用力一夹,那马负痛,一声长嘶,前蹄腾空,一溜烟地跑得没了踪影。
坦荡荡人神共仰 长戚戚官民同忾(1)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按下柯玉井这边暂且不表,且说那英俊男子进城后,直奔潮州知府衙门而来,那尹知府一见英俊男子,连忙赔笑问道:“东涯兄何事如此匆忙来见?”
书中交代,被唤作东涯兄的英俊男子不是别人,而是潮州名士翁万达。
翁万达,字仁夫,号东涯,潮州揭阳人士。翁万达博学敏思,才气纵横,善诗文,且武功高强。后来先后历任广西梧州府知府、四川按察使、兵部尚书、宣大总督等职,当然,这些自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且说翁万达和潮州尹知府原是好友,如今两人相见自然不多俗套。翁万达就将路上发生之事如此这般地说了。
尹知府一听,大惊失声,忙问翁万达此事如何处置。翁万达浓眉一扬,道:“先抓内贼,再备兵反击倭寇!”
尹知府依言而行,先是抓了城中富豪王良,又集结兵马三千,以击来袭之敌。
刚刚准备就绪,探马来报,倭寇千余人正向城中杀来。
原来,城中富豪王良勾结一支藏在南澳岛上的倭寇,经常奔袭潮州城中商铺,原本想今日再做一桩大买卖,不料被抓去的马夫听到,那马夫找到一个逃走的空当,不料被倭寇发现,死命追赶。也是苍天有眼,那马夫被柯玉井和翁万达救下。倭寇见事已败露,干脆提前行事,一路杀了过来。
且说翁万达和尹知府高站城墙之上,翁万达把城中的三千精兵分成四路,自己亲率一路殿中,其他三路分别从两翼和敌后出击。时间不长,倭寇杀至城下。翁万达一声令下,城门大开,翁万达头戴金盔,身披金甲,胯下一匹白龙战马,手执银枪,腰悬羽箭雕弓,率兵迎敌。
再看倭贼,个个气势汹汹。贼首年约五旬,光头,淡眉,目露凶光,身披铠甲,手持月牙弯刀,正端坐马上。翁万达见了,心中暗道:“擒贼先擒王!”于是,将手中银枪悄悄放于桥鞍之上,拔出羽箭,拽满雕弓,只听“嗖”的一声,那箭不偏不倚,正中贼首咽喉。尹知府在城墙之上看得明白,立时擂鼓进军,鼓声激越,振荡天宇,两下交战一处。霎时间,刀光剑影,喊杀阵阵。但见:刀砍的脑浆迸出,枪戳的鲜血乱流,人马皆为肉泥,骨皮俱为齑粉。
翁万达手持银枪,上下翻飞,真可谓沾者亡,碰者死。一时间,直杀得天昏地暗,倭贼抛戈弃甲,鬼哭狼嚎。
两军杀至正酣,明军其他三路兵马齐出,倭寇大败,全军覆没。
明军凯旋而归。
尹知府一面摆酒宴犒劳三军,一面奏报朝廷邀功,不在话下。
再说柯玉井把受伤的马夫背到家中,阿爸柯潜庵亲自开药为其疗伤。这边刚安顿好一个伤者,忽见有村人来传,说那倭寇一路烧杀抢掳,沿途村民伤者无数。柯潜庵一听,急忙领了柯玉井沿途救治。
凡倭寇经过之处,村民无不遭殃。此时,哭嚎之声,随处可闻。真个是:
倭人所行处,何处不哭声?
柯玉井暗压悲愤,为村民治伤。不知医了多少人,疗了多少伤,柯玉井正自埋头处理伤口,忽然听到身旁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不禁大喜,脱口说道:“原来是你?”
欲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