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睡得不是很好,要么梦要么醒,钟书鹏的鼻息在我的头顶上有规律地起伏着。我应该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因为他简单得让我不需要思考,在他的身边我总是很快就进入梦乡。但是今夜不行,我醒着却不敢动,我怕弄醒他。我醒着,郑列的眼神像白天在1912一样始终若隐若现地围绕在我的左右。我确信我错了,我不该把手机号码给他,我只要再坚持一分钟,钟书鹏就过来了,那么我就不会在深夜里无法入睡,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大概是天快要亮的时候睡着的,等我醒来的时候,钟书鹏已经去学校了,我刷了牙,洗了脸,在镜子前看自己眼角的皱纹的时候,钟书鹏回来了。
你这个懒猪,睡到现在?
我没有理他,我在想象,十年二十年以后我的样子。
你好像很空的样子,你今天不是有课?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材料,看起来心情不错。
课告一段落啦,下次两星期后开始。我说。
我在兼职一个外语办学机构的日语老师,一周两次课,基本上跟玩一样,而且薪水还不错,起码我不用为我自由写作而担忧经济问题,所以这份工作没有像其他工作一样被我始乱终弃。钟书鹏虽然已经叫我老婆了,但是并不承担老公的责任,他的博士后补贴只能顾他自己,偶尔买份礼物让我喜出望外一下。我跟他开玩笑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要付这个最起码的责任的。我本来希望他说以后不会让我吃苦,不会让我没饭吃,有他一口就有我一口这样矫情的话。可是他说,你要是那样的女人就不会是我的老婆啦,我喜欢能干的女人。我能干吗?你看上去不能干,其实很能干,我就喜欢这样的女人。他说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我突然而至的荒凉,他可能以为是在夸奖我,但是我一下子就感觉孤单起来了。实际上我像大部分女人一样,希望听到一些感动到矫情的话,喜欢“呵护”这样听起来就感觉温暖的词。那么其实我不能干,我就是一般的女人,只不过多读了点书而以为自己不同寻常。但钟书鹏认为,我是个不需要靠着就能站得很好的女人。我能吗?我应该能的。虽然我没有工作,也没有很多钱,但是钟书鹏认为只要我愿意,这两样一点都不难,我自己也这样觉得。我不热爱工作完全是因为找个工作对我来说并不那么困难,我对钱显得没那么在意是因为如果我想挣肯定能挣到钱,是这样吗?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会感到孤单和荒凉,感到无依无靠?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我,如果不是后来“凡事不能太清楚”的理念又一次占了上风,也许我会得出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后面会跟着一系列的行动。这些行动串起来就是故事,就是小说就是人生,太复杂,但是生活还是简单一点好。所以,我不去想。如果硬要有个答案的话,那么,我是个极其懒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