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翻开它,正好掉出一页,我看一眼,不由失态地喊出声。
这正是那清正帅哥的原型图片,虽然当时我没能一下认出,但这种神兽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据《异物志》记载,“北荒之中,有兽名獬豸,一角,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在古代,多用此兽比喻法官公正不阿,难怪我对它会有“正义使者”这样的第一感觉,也难怪王大力看到它会那样害怕。
我正想也查查跳楼是个什么东西时,手机响了,拿来一看,是简直发来的信息,文字很简单,就是“已转交”三个字,但连着下来有几张图片,让人看了鼻子发酸:一个房间里四面墙壁,贴了几张褪色的美女挂历画,一个几乎没有牙的老太太委在唯一的一张床上,看不出颜色的褥子底下露出粗糙的木板来,房间里有一个小的厕所蹲位,上方挂了一口锅……
我心里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五千元对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太重要了。
“你觉得自己做得对,是吗?”我抬头一看,是推门进来的跳楼,说也奇怪,他竟然像知道我想什么似的。
“獬豸呢?”我看他一个人,便没直接回答他,而是问,“我得好好谢谢它。”
“被气走了。”
“啊?”
“他就是那样,认死理,看不得一点违背他的道德的事情。”跳楼耸耸肩。
“什么?”我圆睁了眼,问。
“你让王大力去操纵那些本来不能运作的设施,难道不是对看楼的客人不公平?”
我一下哑口,的确,我帮助了我的委托人、我自己,以及那可怜的建筑工人,可是在同时,忘记了也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人的利益。
“那他为什么不阻止呢?”我问。
跳楼抬起头来看天,“因为,世界上很多事情,连獬豸也难以判定是非曲直的啊。”
“不过,你还是应该谢谢我,那可是他路过这里,我专门去拦来的哦。”片刻的沉默后,跳楼又开口了,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施恩不图报的主儿。
“你想要什么,直说好了。”
没想到,等来的是个让人大跌眼镜的答案——
跳楼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找家好点的馆子,让我吃饱为止。”
“就这样?”
“怎么?你想多请几顿?”
“不不不。”我赶忙摇手,这样一说我也真惭愧,看我把人家饿的,一点追求都没了,再说不管它是不是另有目的,终归是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请顿饭不是太应该了嘛。
鉴于跳楼要求吃饭的想法,我估算了一下财务,遵守诺言,已经把五千元给了王大力的家人,两千留下付这个月的贷款,戒指钱给了狩月,买了这本《妖兽大鉴》,剩下的钱有两千左右,怎么也够下顿馆子的吧。
于是下午我就找了家装潢还过得去的酒店请客。
“别点太贵的。”他落座,突然说。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请你还不吃点好的,不用惦记给我省钱。”
然而,当我看到他的吃相,一下就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一道菜上来,他根本不看就往嘴里一扣,脖子一伸,呼噜一下就什么也不剩了,阿弥陀佛,这吃法只听说过大唐年间姓猪的名人才有啊。
我几口就饱了,而他一直在继续,吃到第十一盘的时候,我后背上开始刷刷冒冷汗,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动作,仿佛那盘子里盛的不是鸡鱼之类,而是白花花的人民币。
“要不,我趁银行没下班先去交钱,你慢慢吃?”再这么看下去,我担心心脏会承受不了。
微弱的一声“啊呜嗯”从盘子山里传出来。
我硬着头皮加了一句:“我是答应你吃饱,但也只有两千多块了,你着量着点儿。”
又一声“啊呜嗯”,不知是表吞咽还是表应承。
我到了银行,前头不巧有八九个人,于是坐下来等。
说也奇怪,跟平时比,这人也不算太多,可今天不知怎么我心浮气躁的,从坐下的第一分钟,右眼就突然开始跳,我开始用手压着,压了五六分钟都不住,只好用土办法,把手上的号码单撕了块小角,用唾沫粘在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