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白雾。
我跟在一个人的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那背影大约一米七出头,有一点点胖,染过的黑发下面,能看到新冒出的一点花白。
我想喊他,可不知为什么出不了声音。
想走近一点,可无论如何加快速度,他似乎始终都在我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
直到我跑得筋疲力尽,坐下来委屈地哭,这辈子就这样了,这辈子我们永远都会有这么一段距离。
而他突然转过来了,笑笑地,对我说:“小强,其实我知道……”
“知道什么?”我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我看着他带一点胡楂的嘴唇缓缓张开,像有一只手把我的心握紧一样,怕他撒谎,又怕他说真话。
结果,耳边响起的是一声“小强,起床啦!!”
我吓得噔地一下坐起来,呈诈尸状大口喘气,半晌,才轻声道:“是做梦啊。”
跳楼把我喊起来,自己又跑出去,叮叮当当不知忙些什么。
我一个人愣愣怔怔的,拿起枕边的手机,看着柴叔的号码,按下去。
可是,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我却迟迟没有点那个绿色的“接通”。
没想到,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吓我一跳,看过去,号码赫然是柴叔的。
我心脏控制不住地怦怦跳起来,接听,果然是熟悉的声音。
“蔷蔷,起来了?”
“哦。”
“跟你说个事,娜娜要去深圳找工作。”
“花娜娜?三姨家那个?”
我脑中浮现出一个爆炸头少女的形象,那是柴叔的远房亲戚,比我小一岁,算起来我叫“表妹”的,以前暑假的时候来过我家几次,不是捧着言情小说就是抱着电视看韩剧DVD,前者还好一点,顶多费几盒纸巾,后者的时候,听着几个小时的“诚俊哥、诚俊哥、静书、静书”,我真是杀人的心都有。
“就是她,她第一次出远门,到时让她住在你那儿,你多照应她点。”柴叔肯定了我的猜测。
“当然,应该的。”
“她明天到,你记一下她手机,去车站接接她。”
“好。”
我抄下对面给的号码,却迟迟不肯说“好了”,抻着一个沉默的冷场,直到那边问:“怎样?完了吗?”
“完了。”
“就这个事,你在那边注意身体。”
“嗯。”
“那我挂了。”
“……柴叔。”
“什么事?”
我沉吟一下,“……没事。”
于是那边真的挂了。
我放下电话,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空落落的。
今天,11月30号,是我的生日,我磨磨叽叽那么长时间,就是希望他能想起来提一句,可是最后都没有。
当然,他提不提,都不代表什么,可我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听到而已。
罢了,也许他记得?不过老辈人,不来这一套的。
我丢开手机,慢慢穿戴,不觉间,跳楼回来了,蹲在我床前,“小强,我们今天出去玩吧。”
“为什么?”
“你过生日嘛!”
“你怎么知道?”我手上一抖,差点系差了扣子。
“有一次跟你去银行看到过,身份证上写的。”
“一次你就记住了?”我惊诧,不过思前想后确实没在其他的场合提到过。
但是,事实证明,对这牲口,永远等三分钟再感动。
“可不是嘛,多好记的生日,世界艾滋病日的前一天!”
不过,11月30吗?我拿过台历来瞧了瞧,还记得这家伙是5月30出现的,一晃竟然跟我待了半年了。今天也算是个纪念日。
但是,什么纪念日呢?倒霉纪念日?
不管了,终归是个特殊的日子就对了,奢侈一下也未尝不可。
于是我说:“好吧,那我们去仙湖植物园好了。
“你去抓鬼邪咩?”跳楼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它这样讲是有根据的,因为深圳有流传已久的四大邪地之说,仙湖植物园,还有中银大厦、邓小平画像后面的烂尾楼、深圳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