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解语到浴室掬一把冷水敷面,发觉脸上清晰有一只五指印。那一巴掌像是用尽了女人全力,她以为她是花不语,在家不知练了多久。咬紧牙关,扑上去狂打。由此可知,她是多么憎恨花不语。
那是夺夫之恨。
解语记得不语时常道:“大家出来找生活,一无夺夫之恨,二无杀父之仇,何必生气。”
这个女人叫方太太,衣着华丽,修饰得十分整齐,育有一子一女,恨花不语破坏了她的幸福家庭。
稍后,不语的电话来了。
“今晚我不回来了,你和外婆早点休息。明早,可以不看报纸就不看报纸,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
“是。”
午夜忽然觉得燥热,原来多盖了一层被子。掀开坐起,心头郁闷,烦得似想呕吐。原来,白天她不知道多委屈,午夜梦回,才敢露出真感情。
不语吃这口江湖饭,她跟着不语为生,也沾上恩怨,有什么好说?她遭遇到的屈辱,相信不到不语身受千分之一。
她又起来洗一把脸。走到窗前,坐下来。
这才一并将身世取出思量,如果外婆是她的外婆,那么,不语应该是外婆的女儿。
或者,这个故事,像一切故事一样,只是一个谣传。
清醒过来,又不觉得那么难过,由此可知,她的意志力把情绪控制得多好。
不敢怒,也不敢言。
清晨,她去上课。
第一节课还未结束,已有校工传她去校长室。
她深觉讶异。这关她学业什么事?
校长请她坐,给她看当日头条。
小报彩色大页,拍下昨日她受掌掴情形,题目似是而非,极具才情地标着:“花解语?花不语!”
图片中她身穿校服徽章看得一清二楚。
校长声线温婉,姿势优雅地说:“花同学,我们得请你退学。”
解语张嘴,想有所解释,想求情,可是她思想太成熟了,她知道这里已无她容身之处,她只轻轻地颔首。
“你明白?”
“我明白,我已被逐出校门。”
“校方有校誉需要维护。”
“是。”
“你去收拾书本文具回家吧,稍后有记者会来采访。”
解语站起来。
“你没有话要说?”像是问死囚有无最后愿望。
解语忽然笑了:“不,我无话要说。”
已经读到最后一年,真是可惜。
“校方可以代表你报名联考,你愿意吗?”
解语答:“愿意。”
“那好,花同学,以后我们书信来往。”
解语静静离去。她并没有回教室收拾书本外套,那些杂物,稍后由校工送返她家。
到了街上,解语把所有日报买下来翻阅。
真是精彩,记者在一夜之间采访了十多个人,包括方玉堂、方太太、方氏现役爱人钟美妤、花不语,以及所有人等。可是他们全体否认与绯闻有关,方太太更好笑,她对记者说:“我是为钱债纠纷一时气愤动手,不幸认错人,实在抱歉,愿作赔偿。”
花不语更大方辟谣:“方氏只是场面上朋友,最近几个月根本没有见过面。我一直在宁静县拍外景,大把人证,方氏亲密女友另有其人。”
钟美妤花容失色:“我与方某只见过一次,在场还有其他香江小姐及保姆等人,该日我们前去领奖,只逗留了十分钟。”
只要不语洗脱所有关系就好。
解语没有把报纸拎回家,全丢在街角垃圾筒里。
回到家,外婆把她紧紧拥在怀中。
也都知道了,也不笨,否则,怎么生得出那么精乖伶俐的女儿。
外婆不过五十出头,许多这种岁数的事业女性还在办公室运筹帷幄、控制全场呢,在家也不见得是个老糊涂。只不过,一些事,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也只得装无知,免得七嘴八舌,更添烦恼。
能够有这样的智慧已经很好。
解语安慰外婆:“不怕不怕,学校多的是,别担心我。幸亏是我,若是姐姐,以后她还怎么出去走。”
外婆忽然簌簌落下泪来。
“茶杯里风波,明日又有别的头条,别的彩照,谁还会记得。”
外婆并无怨言,只是流泪。
解语一直维持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