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不语吩咐油漆师傅把客厅天花板漆成紫红色,譬喻红得发紫。
手提电话号码改了,六六八八三八三。
她仍然很少回家来。解语觉得姐姐神采飞扬,说起新戏,甜蜜蜜,喜滋滋,即使与方玉堂最和谐之际,也没有这样开心。
解语开始觉得那几百万投资也许值得。
买笑嘛。花不语卖笑多年,现在也轮到她买笑了。
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无论什么,总得付出代价,那么高兴,可知入场券不便宜。
从前低调的花不语忽然出起风头来,美丽姿容,名贵首饰,含蓄性感的服饰,像一颗新星似吸引人注意。
一个清晨,解语在床上看报纸,电话铃响了。
熟人都已经不再拨这个电话找不语。
原来是方玉堂。
“方先生,你好。”
幸亏一直叫他方先生,现在不必改口。
“不语在家吗?”
“她现在很少回来。”
“她不是生意人才,投资过分庞大,怕有闪失,你有无劝她?”
解语讪笑:“我更加没有头脑。”
“那,你看着她倾家荡产?”
“小本经营,不至于此。”
“人人把她当冤大头。”
“方先生,你在什么地方?”顾左右而言他。
“我一直在本市,何尝有走开过。”
原来如此。
“她要向我显颜色,是吗?”
解语仍然很客气,不知怎地,她耐心地替每件事留个余地。当下她声线温柔:“我想不,方先生,她已忘记此事,从头到尾,她不发一言,不出一声。”
“她恨我吗?”
“她忙得不可开交,外婆的炖品要派人拿到公司去给她。你说,她哪里还腾得出爱与恨的工夫。”
方玉堂愣住半晌:“你劝她当心。”
“没法子,方先生,你已撒手不管,一切只得任她了。”
方某吁出一口气。
他仿佛有点悔意,欲多说几句,可是解语已没有时间给他。
“我要去学校看榜。”
“今日放榜?”
“是。”
“祝你高中状元。”
解语乘车往学校。金榜贴在礼堂中央。布告前已围满同学。本来可到报馆去查,可是解语还是回到熟悉的地方来。
她一眼看到成绩,七个甲,三个乙。算是好成绩,可是状元另有其人。
有同学发现了她,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老师出来,叫住解语。
“花同学,你成绩是本校第一名,”她夸奖她,“做得好极了。”
全校第一?功课一向名列前茅的黄月娴与袁定能呢,没有为校争光?
“由校方替你报名,现在成绩单也在我处,你愿意到课室来领取吗?”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解语答:“我……没穿校服。”
“不要紧,你又没穿花裙子,今日非正式上课。”
“好吧。”
“还有,花同学,愿意回来念预科吗?”
解语犹疑片刻。
“可先报名,然后,获外国大学取录的话,可以退位。”
哗,这么多选择,都为她设想周到。可见人真的要自己争气。一做出成绩来,全世界和颜悦色。
真奇怪是不是,一样是这个人,这副性格,这个环境,三个月前,同样一帮人要扫她出门。现在,同一票人要靠她光耀门楣。
解语不觉享受,只有感慨。表面上不露出来,恭敬地说是。
这当事人都一字不提前事,又有谁会记得?一定可以皆大欢喜。
当下,班主任走进课室,手中拿着一叠成绩表。
同学们纷纷就座。
离开学校三个月,再回来,感觉怪得不得了。台台凳凳那么小那么硬,奇怪,以前怎么坐?
同学们讪讪地向她打招呼。
老师发表了最佳成绩,众人诧异地发出惊叹。
领了成绩单,解语到注册处报名升读中六。
教务主任轻轻说:“校长只做到这个学期末。”
解语抬起双眼。
“她被调走了,明年新校长姓唐。”
呵,有这样的事。解语本来只来看成绩,没想到意外获得平反。
“欢迎你明年回来。”
解语朝她一鞠躬。她取了成绩表离开学校。
到了家,立刻拨电话给张老师,那边是深夜,她在录音机上报告喜讯。
不语的制片拨电话过来:“二小姐,语姐问,你成绩如何,可要到报馆去查一查?”
“已经取了成绩,七个优。”
那见多识广的制片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你考试时吃过什么,这种成绩是真人可以做到的吗?”
无人比他更会说话,不愧是制片家。
“我立刻去向语姐报告。”
解语被他逗得笑出来。
隔一刻,方玉堂秘书也来打听。
幸亏考得好,否则,众人如此嘘暖问寒,怎么吃得消。
“替我谢谢方先生,是张老师帮我开的窍。”
解语很累,倒在床上睡着。
真幸运。
外婆回来,推她,她迷迷糊糊回答。
“扬眉吐气!可以挺起胸膛来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