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过来,半小时以后到。”
挂了电话,高小棉就站在服装厂门口老老实实地待着,厂门口的小商店里正在播放《天龙八部》,几十个工友正蹲在地上看得津津有味。平时高小棉也喜欢看,不过今天高小棉不敢,因为手里的大红色钱包让她紧张,她害怕看电视太投入,有人会偷钱包。
她站得离电视机远远的,半个小时足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有一辆红色的跑车开来了。车停稳了,却没有人下来,小棉向车子走去。当高小棉走近车子时,车窗摇下来了,小棉看到车里面的女人,脑子里突然冒出“香艳”两个字。高小棉以前不明白人们为什么用“香艳”来形容女人,直到这时看到了白兰。这么香艳的女人,这么清纯的名字,这么拉风的车,和自己的世界离得那么远的东西,高小棉看呆了。
高小棉在打量白兰的同时,白兰也仔细打量着高小棉: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虽然穿着粗糙的蓝工衣。
高小棉把钱包递给白兰。
“高小姐,”白兰问,“你想不想当美容师?”
“美容师?”高小棉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美容师”联系到一起。
白兰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美容师的工资是制衣工人的几倍。”
高小棉犹豫了几秒,说:“可是我不会。”
白兰又一笑:“而且不用上夜班,女孩子上夜班老得快!”
高小棉呆站在那里。
白兰打开钱包,抽出那张名片,递给高小棉:“如果想当美容师,随时来金牡丹找我。”
高小棉没有立刻打电话,对现状十分满意的她不想做冒险的尝试。但是过了几天,高小棉照常在车间上夜班,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高小棉一看,竟是一个工友把鲜活的食指放在缝衣机里当做布缝——她在嘈杂的车间里趴在缝衣机上睡着了,脚还在机械地踏着缝衣机。
高小棉忘不了工友那血肉模糊的手指和痛楚得扭曲的脸。她沉闷地过了两天,又有一个女孩子在车间里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了下去,旁边的工友去拉她,却怎么也拉不起来。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是过劳死,救不了了。这个女孩常和高小棉一起吃饭,她刚满十九岁,有一头瀑布般的乌黑的头发。
高小棉终于拨通了白兰的电话,顺利进入金牡丹。后来,高小棉才知道白兰就是美容院的老板,只不过她做事低调,名片上才印业务总监。
有时候高小棉会想,如果那天没有发神经似的到街心公园小坐,就不会拣到那个钱包;如果没有拣到那个钱包,就不会认识白兰。如果没有认识白兰,自己就会在服装厂里做几年女工,然后回老家找人嫁掉,当然也就不会变成剩女。真是一切皆天定,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