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这一段时期的最大秘密是可可是否怀孕了。她的好几个朋友都相信她怀上了巴勒松的孩子:一些人进一步说她做过一次人工流产,导致了她后来的不孕,有人说她生了一个孩子,然后把这个孩子说成是自己的外甥。巴勒松后来与香奈儿的外甥安德烈和安德烈的两个女儿嘉柏丽尔和埃莱娜住得很近,而且,谁也不能否认她与外甥一家至为亲近。然而我们不大能再进一步了,也不能确认这一流言是否成立。香奈儿对德雷说:她的姐姐朱莉娅 16岁结婚,有一个男孩,还说丈夫的不忠导致了她后来的自杀。假定这个说法是对她自己母亲的经历的某种影射,这些日期也与她其他叙述里的时间不符。朱莉娅 1882年9月出生,因此在她儿子出生的 1904年她应该 22岁,比嘉柏丽尔大一岁,此时嘉柏丽尔已经和巴勒松过从甚密。无论如何这幅 16岁惊恐女孩的自画像,应该符合根植于香奈儿内心中的一种感觉。她在莫杭那里也把自己描述为 16岁的姑娘,冒险观看贡比涅的赛马,当时她寄居在巴勒松的家里(巴勒松被说成是因为家里住着未成年女孩,为了不让警察发现,他就像一个战战兢兢的蓝胡子,必须把她藏起来)。“我戴了一顶压得很低的窄边草帽,穿着乡下姑娘的衣服,用望远镜全神贯注地观看比赛。我确信没有人注意我;这是我不了解乡下人的想法。其实,那个穿着突兀,梳了三条粗辫子,系了一根发带的滑稽野丫头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也许这正是在可可觉得没有人 —既没有警察,也没有家人,也没有无论什么人 —关心她的命运的时候,编出来自我安慰的故事:在人们表面冷漠的后面,难道她不是所有目光的焦点么?如果我们相信香奈儿对克劳德·德雷说的话,那么埃米莉安娜·达朗松至少表现出对可可的某种关心:“埃米莉安娜·达朗松问我:‘那么,你幸福吗?’我回答她说:‘我既不幸福也不痛苦 —我只是躲在这里。这儿就像在家一样,比自家更好。’ ”
可是她非常痛苦地写信给姑姑阿德里安娜(她一直还是内克松男爵的情人,苦苦等待着某天成为他的妻子),请姑姑给她寄买火车票的钱。当对德雷提到这封“信”的时候,香奈儿没有细说是买到哪儿的火车票。无论如何,阿德里安娜给她回信说,她不应该离开霍亚里越。“尤其要把自己藏好,否则你会被送进教养所。”可是谁有可能把她关起来呢?如果香奈儿,就像她自己不断对德雷强调的,她还只是一个少女,幼稚到有时会在饭桌上睡着,或是号啕大哭,这个说法才有道理,因为在阿姨家至少她早就上床睡觉了。可是在这个版本里,蓝胡子变成了一位完美的绅士。巴勒松安慰她说:“我要把你送回你家。我会对他们说我把你完璧无瑕地送回家了,你仍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她一直用这个字眼来描述自己,可是看杜鲁门·卡波特 1959年对她的描述,我们也意识到她很会玩弄这种天真加老到的独特手法,这也应该是她在高级时装业功成名就的一大窍门吧。“香奈儿,像绿啄木鸟那样饶舌,活泼、娇嫩如可人的小麻雀。一天,香奈儿在一次没完没了的滔滔独白之中,她说到这几十年来,她以孤女形象设计出贵得吓人的服装时,她说:‘用我的脑袋担保,我现在就是 13岁。’然而,她的脑袋一直牢牢地粘在她的脖子上。当一位既富有又殷勤的绅士(在他之后又有很多富于善心的多金男士也慷慨资助了她)问小可可,那个学会了帮助爸爸钉马掌的巴斯克马蹄铁匠的女儿,‘喜欢黑珍珠项链还是白珍珠项链’的时候,她这颗脑袋就牢牢地钉在 13岁的年纪上,有时甚至把自己说得稍微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