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身体,一个我想逃离的场所——影片《姐妹情色》3

另一面镜子 作者:程远征


而风情万种的妈妈并非像看上去那么洒脱、独立,她与爸爸的关系也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爸爸接到电话,留下母女三人,急匆匆地赶回公司,妈妈对女儿直言,其实爸爸最讨厌放假,潜台词是爸爸并不喜欢与家人在一起,父母的状态向女儿们最直接地昭示了两性关系的实质。对两个女儿来说,相对于妈妈的态度,爸爸的态度和立场对她们的影响更为巨大,因为作为男性,爸爸代表的是社会上更具权威的眼光和价值体系,也带有更强的压迫性。当妈妈向姐姐提出,爸爸要求她去验身,姐姐脸上出现了绝望的表情,父亲的权力在这里显示出一种制度性的冷酷。而在妹妹与爸爸的短暂生活交集中,面对这个外表臃肿、平庸的女儿,爸爸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和厌弃。跟妈妈的冷漠相比,作为异性的爸爸给女儿们所带来的羞辱无疑是更深刻的。在表现母女三人在高速路上行驶的画面中,她们的小汽车被夹在男性司机所驾驶的大卡车中间,视觉上呈现出一种被挤压的状态,影片的其中一个视点是从卡车里面看出去的,高高在上的后视镜里映照出母女三人的小汽车左躲右闪的局促状态。这样的画面方式从视觉上揭示了女性的一种生存境遇,其中所蕴含的危险信号也暗示了这几名女性即将到来的命运。

表现姐妹之间的复杂情感是女性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情节。对拥有姐妹关系的女性来说,她们需要面对一种状况,尽管拥有同样的父母、同样的血缘关系、同样的女性境遇,但却拥有不同的外表和特质,从而拥有不同的命运。或者说,姐妹俩的环境起点是相同的,但在后来却逐渐发展出各自不同的部分。所以,很多表现姐妹关系的作品中都会大力表现两者之间的复杂情感,这里面有迷恋、有依赖,也有嫉妒、有怨恨等。因为不论怎样,面对另一个与自己有着极大的共性但又有所差别的个体,其感受必将是非常独特的,这恐怕是当事人一生都需要不断处理的情感。

在这部影片中,对姐妹之间关系的刻画贯穿全片,其中一个段落的意象显得十分突出,呈现出某种仪式性。姐姐让妹妹受了委屈,于是主动找到妹妹谈心,谈心的场所从洗手间转移到妹妹的床上。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姐妹俩相互依偎着,头部相靠,看着镜中的彼此。这个段落明显借用了拉康的镜像理论,镜像中的形象让她们认知自己、认知对方,但是也使得她们被这种认知所局限,与个体的真正自我发生分裂。在镜子面前,姐妹俩既承认形象的不同给彼此带来的分离感和竞争关系,也承认对方的眼睛给自己带来的深深的归属感,似乎对方的身体里都住着一个自己。

后来,两人转到妹妹的床上接着聊天,姐妹俩像小时候那样躺在一张床上,回味她们共同的过去。在那段时光里,两人的生活几乎是重叠的,尽管有哭有笑,但彼此是最亲密的伙伴,各自都没有向外扩展的机会,但是这短暂的美好回味被姐姐的行为破坏了,她拿出了男朋友送她的戒指。对妹妹来说,姐姐背叛了儿时的姐妹世界,进入到成人的两性世界中,其中,姐姐的美丽身体无疑是通往男性世界的重要通道。对妹妹来说,身体这个场所,不仅给她自身带来困扰,而且还使得她与姐姐相分离。于是,在房间的一头,姐姐献身于自己的男朋友,而在这一头,妹妹背过身去默默痛哭。妹妹是在为自己哭,也是在为姐姐哭。为自己哭,是因为感到被姐姐遗弃;为姐姐哭,是她预见到姐姐作为女人的未来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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