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我套出那套“指鬼针”。指针依然没有转动,我把它拿到阳台。正对着坠江的巴士的事故现场。它依然纹丝不动。
但在这个深夜,有人能和自己探讨内心的话题,我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依赖。我们每个人,在某个时刻,内心中都有孤独的一刻。
她的IP地址是在杭州。我很纳闷,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样的家庭,我能有什么出息呢?我是网吧的值班员,吃喝都在电脑前。拿着微薄的薪水,感受人生的凄凉。”
我很同情她。但至少她还活着,比起我那些同车的朋友,她可算是幸运的了。
“告诉我你成长的故事。”
这个时候我哪还有这样的心思。
“说说你家里人吧。”
我只好告诉她,我爸爸的业余爱好,就是品茶。他的书房更像一间茶室。我觉得他品口茶,闭着眼,沉浸在茶的世界里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老头子。实际上,他并不老,反而比同龄人显得年轻。
大家都说他品茶是为了平衡自己的工作压力,提高专注力。胡扯!和外科医生的工作比起来,我相信,他更愿意当个纯粹的品茶者。可惜没有这样的高薪职务,可以让他打发终生。
他从不收受病人的红包,但要是送他茶,他就毫不客气地当场拆开。把太贵的(有送钱嫌疑),假冒的,不喜欢的品种当场退回。喜欢的他留下,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儿子啊,你不知道。”他曾有一次透露他的处世之道:“品茶这个爱好是我的挡箭牌,你越是有个狂热的业余爱好,越显得与世无争,大家就对你越放松戒备。但你自己可不能放松哦。相反,你要顺应天时,见缝插针。”
敢情他这名声和职位,都是这么顺来的。
我妈妈有个原则,她从来不把工作带回家中。我很少见她在家弹钢琴,她也从不往家带学生。她宁愿请学生去饭店吃饭。成功音乐人的背后,只是一个专注力集中的家庭妇女。她最大的乐趣是在厨房做菜,然后伺候那两个“迟来的宝宝”,终生调解他们之间的纠纷。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我变得平和、豁达、随性,无忧无虑。但我的同学朋友们却不这么看我。他们觉得我深藏不露,比如他们随着对我的了解加深,不停惊叹:
“原来你爸爸是——”
“原来你妈妈是——”
“原来你爷爷是——”
“原来你们家——”
是的。即使在如今高房价的“蜗居”时代,我们家已早早备有好几套房,算是固定投资。我们甚至从不出租。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家里就已经替我买了一套楼中楼备在那里。我唯一“靠谱”的功能,就是让他们可以抱上孙子。
我们家每年都在香港过春节。我爷爷是个美食家,前几年,他每年都要带着我们几个孩子趁假期在国内旅游,品尝美食,寻找创新的灵感,这是他的事业和工作。由此,我们走遍了香港、上海及国内所有的大城市,对那里的美食谙熟于心。
我从来不认为这是值得炫耀的事。但朋友却不这样理解。他们认我这是我采取的人生策略之一:不动声色,以后发制人。
我也喝酒。我泡吧、飙车、健身、品尝红酒,但我最喜欢的,却是静静地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浏览那些“鬼话连篇”。
就像爸爸,试图用茶香驱散工作中的血腥。我喜欢感受别人的人生。他们的人生,似乎更曲折流离,有更多悲欢离合。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叶公好龙式的潜在的愿望,给自己点缀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