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这张沙发上已经五个小时了,不知道有多少黑西装打扮的男女从我面前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走过,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个地产集团,我可能会以为自己到了黑社会总部,哎,等等,这个地产集团会不会是黑社会洗钱的地方呢?一个人坐了太久,禁不住就胡思乱想起来,我赶紧摇摇头,把这些杂念赶出脑海。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放了一纸杯的水,我口干舌燥却不敢端起杯子,怕像上次那样喝了水去上厕所,就错过了见刘部长的机会。这次我拿出了和尚打坐的定力,准备在这里坐满八小时,如果集团下班我还见不到刘部长我就……我就明天继续来打坐。正当我默默点头给自己打气加油的时候,一个黑西装女子走过来用眼神示意我跟她走—真像黑社会的做派啊!不过现在就算是黑社会说让我跟他走就能见到刘部长,我还是会去的。
黑西装女子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她推开门示意我自己进去,我深吸了一口走进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差不多有三十平方米,层高三米五左右,砖混结构,南北朝向。进屋第一件事判断房子的基本信息是我在房地产边缘行业工作落下的职业病,总跟这些地产集团的人打交道,或多或少会被影响到。平常谈话中带着些专业名词是用来识别同类显得自己专业并区分他人的,跟土匪们说黑话盘道儿其实性质差不多,但那些不在道上却说着黑话的人要么有所图要么是装,还有一种是又有所图又装。
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地产从业者,我只是一个广告公司的AE,说白了就是客户执行,我贪婪的眼神也出卖了我的有所图—我才二十一岁,除了年轻一无所有,我要用我所有的精力去图谋一切,好看的衣服鞋子包包珠宝首饰车子房子,我全都想要,这当然只是理想。我在遭受三次闭门羹之后还能鼓起勇气走进这间办公室的原因其实很现实,如果这次还拿不到刘部长的签字,我们这个小小的广告公司就会面临倒闭的危机,我就有失业的危险,现在工作那么难找,要是真失业了就别说好看的衣服包包鞋子了,连吃饭都是问题。想到这里我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两条腿像打了结迈不开步子,但表面还是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能露怯。于是我开始观察办公室环境,一张巨大的杉木办公桌放在东南角的位置,我上周也就是上个月末来的时候办公桌还在正东的位置上(在门外偷看的),除了办公桌外还有鱼缸也挪了位置,这两样东西挪起来都不容易,加上这间办公室主人的南方口音不难判断这是出于风水摆放的讲究挪动的。
我对这些有判断力得归功于我奶奶,她是镇子上出了名的“神婆”,我从小每天白天都陪着她去给人看宅子,晚上陪她去给丢了魂受了惊的小孩儿“收黑”,封建迷信那一套我虽然不信但却是门儿清,想到这里我忽然不紧张了。
我在进门右手边的会客沙发坐下,进门左手边是财位,那是主人的位置。那个穿着黑西装的姑娘端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我笑着谢过她,她点点头就出去了,我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真是渴死我了。一个穿着藏蓝西装身材修长戴着眼镜的男人拿着一个保温杯向我走过来,他就是蓝田地产集团的财务部刘部长、公司前辈口中的“铁算盘”,是我们这些倚靠集团吃饭的小乙方得罪不起的财神爷,我正要站起来,他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继续坐着,他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水。
我微微欠身跟他打了招呼:“刘部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