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协定》是嘴巴子吵出来的,也是枪杆子打出来的。
毛泽东到重庆,《大公报》等媒体呼吁各方创造和谈气氛,不要发表刺激感情的言论。上党地区枪打炮轰厮杀起来了,媒体大呼“不要内战”,张澜则直截了当地质问张群、邵力子:“阎锡山为啥子不给蒋先生留一点面子?重庆在谈,山西在打,这不贻笑于天下吗?蒋先生不感到难堪吗?”张群、邵力子解释说,向解放区进攻一事,是阎锡山的“个人行为”,他们不甚了了。
倘若阎锡山在场,肯定会大呼冤枉:8月29日,蒋介石授意何应钦,密令各战区重新印发12年前编印的《剿匪手本》。10月8日,军委会还派飞机送来两册《剿匪手本》,让我查收。军令政令,我都是遵命得令“剿匪”,怎么成了我的“个人行为”呀?
而吃了大亏的阎锡山,这一刻肯定恨得牙根痒痒:这上党就是我“阎老西”的地盘,你共产党凭什么抢我的地盘呀?
《双十协定》签字后,各地冲突不降反升,较大且有代表性的是邯郸战役。
10月中旬,国民党第11战区两位副司令长官高树勋、马法五,率40军、30军和新8军共7个师分成左右两路,自河南新乡沿平汉路北进。下旬进入邯郸地区,准备继续北上,与沿石太线西进至石家庄的3军、16军会合,再北上北平与92军、94军会师,这样就能完全控制平汉路,分割晋察冀、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已经回到延安的毛泽东看得明白,调兵遣将,布列阵势。28日,刘伯承、邓小平指挥部队,对邯郸之敌已成三面合围态势。29日,高树勋率领他的新8军阵前起义,多米诺骨牌效应随即发生。战至11月2日,连马法五也被活捉了。
高树勋决定起义后,给马法五打电话,劝他也脱离蒋介石。马法五在确认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后,这位曾经参加北伐,台儿庄战役中率部血战临沂城的沙场老将,彻底蒙了。待到八路军一支部队截断40军的退路,他就成了这场内战中第一个被俘的战区副司令长官。
重庆谈判,共产党一再提出要求释放一切政治犯,国民党要求共产党提出名单。那是必须做出一种姿态的,至于放不放、什么时候放,放谁不放谁,就是另一码事了。邯郸战役,立竿见影,共产党用马法五和副军长等人,换回了叶挺和廖承志。
高树勋的新8军万余人,守长治的史泽波的19军万余人,阎锡山派去救援长治的8个师加上大量炮兵才3万人,一个军也就万把人,而一个齐装满员的军应该是多少人?和日本鬼子打了8年,一个军打成了一个师,高树勋不想再打下去了,那些士兵呢?三点成一线出现在枪口前方的敌人,不再是日本鬼子,而是和自己一样的中国人,扣动扳机时会是什么感觉?
都说要和平、不要战争,肯定有人口是心非。因为只有在枪打炮轰中,他们才能保存并获取利益,而且他们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比如阎锡山。就算他只想夺回他的地盘,从此安定和平地当他的“山西王”,他想没想过那时节的任何一点星火,都可能引发一场内战?
国民党的老大心态,同样表现在战场上,那就是盲目轻敌。共产党已在华北经营多年,天时地利人和,这是一种巨大的优势。国民党却视而不见,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轻敌冒进,自然连遭重创。
上党战役、邯郸战役,虽然不可能让国民党从此收手,诚实地坐到谈判桌前,起码多少也能明白点辣椒不是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