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风狂吼一声,一下坐起身,“啪啦”一声巨响,紫檀的胡床裂开几道口子,险些当场塌了。
侍女们吓得尖叫,纷纷往后倒去,帷幕被她们“哗啦啦”撞翻了一片。一名侍女站得最近,被王遗风那一嗓子冲得连翻两个跟斗,当场晕死过去。
帷幕的一角掀翻了铜炉,小童跳起老高,仍被开水溅到大腿上,痛得哇哇惨叫。一名家人躲避不急,被倒下的支撑帷幕的支架打中,只一下便打折了腿骨。但他只叫了一声,就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第二声。
“成何体统?”王遗风怒道,“都给我退下!”
侍女们强忍着狂跳的心,急急忙忙收了帷幕,抱着各色器物匆匆退下。几名家人抬着晕死过去的侍女,扶着断了腿的家人,从另一侧的门洞里走了。
小童在一旁涕泪横流地站着,痛得龇牙咧嘴,就用力咬着手臂。夜风冷冷的,吹得王遗风稍微镇定了点,便挥手道:“你也去吧。让人去叫大夫,那侍女胸口气血淤积,不赶紧治恐有性命之危。你也上点膏药。”
小童吱吱啊啊着不肯走,王遗风恼了,一脚踢翻了灯烛:“滚!让我清静些,任何人都不许进院子来!”小童这才躬身行了个礼,一瘸一拐地跑了。
等院子里空无一人了,王遗风才低下头,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醒来这么久了,双手仍然剧烈颤抖,根本停不下来。他额头的汗珠一滴滴往下落,连眼睛里都进了汗水,针刺一样疼。
“我是老了……”他怔怔地想,“小月……小月……十年了,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是不是,是不是?你要我的命,你来拿去,拿去好了……”
他想站起来,手一软差点摔倒。当啷,铜簪掉了,发髻散开,他也懒得去管,就那样披头散发着慢慢爬起来。他扶着槐树,闭着双眼,静静地站着,想要闻到槐花的香气……
突然王遗风将身体一偏,咄!一支箭贴着他的身体插入槐树,深入半尺有余,箭的余劲未消,使得槐树一阵摇晃。
这箭比寻常弓箭粗了不止一倍,竟是西域都护府特制的“穿山矢”,通常由两人协同拉开弩机,用于阵前射击全力冲刺的铁骑队,往往一支箭能穿透两名骑手。
这支箭此刻显然是用寻常的铁胎弓射出,威力和速度都小了很多,否则若真以弩弓射击,王遗风心神恍惚之下,或许这一箭就将他活活钉在树上了。
嗖嗖嗖……身后风声大作,王遗风反手操起白鹭霜皇笛,间不容发之间将三支穿山矢一一拍落。
第五支却是从左侧袭来。这支箭比寻常的箭要小几分,飞行时的声音被前面穿山矢巨大的破空声掩盖。射箭之人工于计算,没有直接射向王遗风,而是斜着射来。箭头不是菱形,而是更古朴的扁鱼型,尾羽特制,使箭身稳定不翻滚。箭以特定角度射向槐树,扁平的箭头在树干上一反弹,袭向王遗风背部。
噗——
最后时刻,王遗风肩部本能地一缩,箭没有能直射入身体,而是斜着插入他的左肩。
王遗风身体一抖,就将它抖落。他反手一掌拍在槐树上,槐树剧震,无数树枝叶片落下。王遗风右手连拍,嗖嗖嗖声不绝,每一片被他拍中的叶子都瞬间凝结,变成一片片锋利的冰刀,向外激射。
两名发射穿山矢的人还没来得及上弦,就被雨点般袭来的冰刀切得狂叫。蓦地狂风扑面,王遗风突然出现在面前,一掌拍在一人胸口。那人直向后飞出,撞在另一人身上,两人同时鲜血狂喷,当场毙命。
另一人刚射出穿山矢,立即弃弩逃跑,此刻已跑入巷道之中。王遗风手指一抓,硬生生掰下一块墙砖,朝那人掷去。这一手掷出,他立即转身朝左侧那人冲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人被墙砖击中头部,断然没有活路。
但左侧那人却已消失。此时天已漆黑,王遗风纵入巷子里追了十几步,忽地停住步子。他侧耳听了片刻,重新纵上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