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嘉陵是个野心家。”欧城冷笑。
“哪天安蓬吃掉了于嘉陵,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丘昌望着山坡对面的那所房子,眼睛里面半是茫然半是凝重,“但是于嘉陵相当难对付。我每天离他那么近,却完全不了解他……有时候我想,也许中国是我最后的地方……”
欧城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忽然觉得他们都在走一条很远的路。各人都明白,也许下一步前面就是悬崖,但是直到掉下去之前,他们还是要不停赶路,因为他们得回去。
“你会回去的。”欧城轻轻叹了一口气。
“希望可以吧。”丘昌摇摇头,一笑,皱起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今天谢谢了,以后我还是尽量少来这里见你。”欧城知道丘昌不宜久留。
丘昌点头,“于嘉陵生性多疑,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他现在暂时还不知道你在这个城市,但你还是要小心。有什么变故我再联系你。”
“谢谢,你也小心。”
丘昌微微颔首,转身就消失在暮色中。
告别丘昌,欧城步行了半个小时的山路,才坐上外环的19路公交车。
古老的运河连接城市与山丘,零星的路灯就在那运河的边上逐一亮了起来。欧城看着眼前散发着凛冽气息的山坡,最后的暮色是暗暗的橙黄,顺着山峦起伏,竟愈发地慈和。他脑中瞬间忽然闪过记忆中的那个场景。
那个场景,供他回味了多年。那些年,阳光是一成不变的好,温馨地照在河堤上,梯田绿成一片饱满水亮的地毯。七岁的男孩林靳小心翼翼卷起裤管从河滩走过。河水微寒,不倦地流淌,如僧人诵唱。那水里有小鱼。他踏着尖利的碎石缓缓迈步,水震出涟漪,一圈一圈漂浮扩散。父亲在岸上骂了一声“靳子,你想挨棍杖吗?”,男孩才依依不舍从河里跳上来。父子俩扛着锄头一路走,油菜花在远处山腰上涂了一块一块的亮黄色,串串粉蛾围着他们的背影飞舞。
那个时候的他,有父母,有家。现在,他是在逃通缉犯,连姓名身份都要伪造。曾经他想得最多的事,就是这辈子要做回林靳,然后让父母看着自己娶妻生子,做一个普通人。
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