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城顿了顿,没回应。
米凉又追上去,对那中年人笑了笑,“谢谢你了。我男朋友有点害羞。”
欧城回过头来看了米凉一眼,“我跟你没关系。”
米凉却笑出声来,“你这人还真害羞。我开玩笑的!”她跟着欧城到了简陋的休息室,却被推了出来。
“我要换衣服。”欧城看都没看她一眼。
米凉只好在门外等着他,手里拿着的依然是那块没有送出去的蛋糕。
“后天就是除夕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米凉隔着窗口问欧城。半晌,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却闻到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
“我去年除夕还回了一趟家里,”米凉像是自言自语,“好几年没有回去,去年才发现那里早就拆迁了,我妈妈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如果我还有家,我肯定每天都想回家去……你过年回家吗?”她朝窗口靠了靠,又说:“你应该也是不太回家的人吧……其实,有家没家都一样,总是要在外面飘着。我打工的酒吧,除夕夜有喝酒比赛,奖品是一部手机呢……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呵呵,我倒是挺能喝酒的,到时候我要是得到手机,就送你吧,反正我用不上的。”
欧城一边深深吸着手里的烟,一边听米凉说话。他很仔细地听,却从不回答,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这几天,他偷偷潜去于嘉陵的私宅,去于嘉陵的公司和夜总会,却只看到过他一次。那晚,欧城看见于嘉陵的黑色路虎从眼前一闪而过,驾驶座上是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的面孔,欧城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时间直觉到了危险,却没有立刻搬离城中村,只是给杨宇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别再查于嘉陵。杨宇现在难得过得平静,欧城不愿连累他。
杨宇去查于嘉陵,就是想还欧城一个公正。然而公正这个东西,很多人要一辈子也要不来。况且欧城明白,再怎么样,他也回不去了。人世往来,对于只剩下性命的人来说,生死早已没什么区别。即使于嘉陵还没有要他的命,他脑中那块多余的弹片也会随时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暂时还不能垮。
在这一个月中,欧城从来没有如此想念烟的味道。所以拿到工地的薪酬以后,他第一件事就去买了一包烟,五元一包的中华烟。他用力地抽着烟,抽完整整一包,胸腔却仍然是空荡荡的。
那天晚上,米凉去他的阁楼等他,他不由得跟了她走。看见她被撞倒,他心里顿时抽紧,辛苦维持的防线就垮掉了。后来他送她回家,短短的一路,他心里像是灌满了铅,走得沉重。那次以后,他打算与她再无瓜葛。然而,心底又有某种不甘。他时刻都想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笑。
门外,米凉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一些有的没的,“……等我学会几道菜,你可以去我那里尝尝鲜。最近我带我的提琴去了酒吧,老板娘同意我在人少的时候拉几首曲子。我现在做侍应生,还涨了工资。看来我留在这个城市,还真的是对了……”因为太冷,她在门外一边说一边跺脚,“后天酒吧会很热闹,都是些没地方可去的人。你要是不回家,就去吧。我请你喝他们的招牌酒,很赞的!怎么样?反正就这样说定了。”
欧城忽然开了门,头也不回地朝路边站台走。米凉愣了一愣,却没跟上去,只是冲欧城喊了一句“后天见”,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刚才脸上撑着的笑容一下子散了。她把蛋糕交给了一个中年男人,托他转交给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