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水瞪大了眼，愣愣地看着仍旧大张着嘴、一动不动的杨露禅，完全没法把他当成“人”看待。

阿难这时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乾卦的赵平戡是我们的师父。我师弟真不是贼，我师弟他确实能吃，真要由得他吃，这厨房里的全部东西他都能一口气给扫光啰。他是不在乎，就怕教里的弟兄们没了晚饭，师父要找他麻烦。”

张若水听着，静静地怔着。她没说话，厨房内外的人也都只能安静地等着。过了一阵儿，她突然转身对看热闹的人一本正经地开口说：“老祖神威！不日前托梦，指点迷津，言近日走乂将携神兵来相助，神兵乃老祖神剑所化，威力无匹！因神兵在老祖之侧千万年来吸纳天地日月精华，转世下凡，仍带此性，但凡人间食物，尽予神兵亦不足填满其浩瀚如天般广阔的神灵天地！方才我存心试探，正是疑心此既为‘神兵’！其为乾派赵平戡之徒，走乂，不正是个赵字么？”

张若水说罢，又转身面对杨露禅，高声呼喊：“老祖神威，赐天理教下凡‘神兵’，此乃天意所向，大事必然可成！”

除阿难外，人人信以为真地把杨露禅视为神人，纷纷拜礼，附和着张若水高声呼喊。一时，声响震天！杨露禅却搞不清状况，仍旧傻傻地保持着双手垂放、身体笔直的站姿。直到人都散去时，张若水见他犹自呆立，拿了个包子塞进他嘴里，笑着说：“傻瓜，还呆站着！能动了。”

“哦。”杨露禅吃了嘴里的包子，蹲下去又要拿包子吃。

张若水拽着他起来：“走，到楼上慢慢吃。”她说罢，又朝阿难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师徒三人跟着我行动。”

阿难大喜过望，连忙拜谢，心想：“这傻师弟果真有傻福，此番得了张若水器重，不愁他日不能飞黄腾达啊……”

杨露禅在张若水的房间里一个人坐桌前，只管喝酒吃肉，吃包子。他对一桌的小菜没多大兴趣，夹一筷子吃下去，一点份量都没有，因此根本没动。张若水这工夫已经从赵平戡嘴里问了杨露禅的大概情况，心里更觉欢喜。她走进屋，在杨露禅对面坐下，看着他傻乎乎地只管吃。

杨露禅见到她，就直勾勾地拿眼直盯着她看，边自把包子往嘴里喂。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好看啊。”杨露禅直言不讳，反倒让张若水愣了愣。她觉得杨露禅傻，压根儿没想过他还会分辨女人美丑，更没想到他原来对漂亮的女人也有正常男人的兴趣。这是好事。

在厨房的时候，张若水谎称老祖托梦，指称杨露禅是神兵下凡，其实就存心要拉拢了他。但赵平戡不是她父亲手下的人，此番来是就近闻讯帮忙的，事成之后铁定会到宫村镇参与大事。

天理教，对外自然是团结一致。但在内，其实各怀鬼胎。天理教由众多教派融合而成，如今有推翻清朝的一致目标。将来大事若成，是不是就能约定那样论功行赏，还言之过早。从古至今，只有一个道理不变：强者，才有决定权，才能掌握命运。

眼前，张若水急于救出被捕的父亲张文成。没有父亲，滑县的大事就无法进行。从长远看，她要为父亲尽可能地拉拢能人异士。毫无疑问，天生“三花聚顶”的杨露禅绝对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更难得的是这杨露禅呆傻，极好控制。

赵平戡方面，张若水不愁没有办法，只要重用，他自然肯转投至张文成手下。难的是如何让这个一根筋的杨露禅把心逐渐转移过来。他既然喜欢漂亮的女人，那自然就有了办法。

“哦？我哪好看？”张若水笑吟吟地追问。

杨露禅毫无心机地坦诚答了：“都好看啊。脸像鹅蛋，眼睛像小桃子，嘴像樱桃，还有胸脯，特好看，像两个大大的包子……”

张若水哭笑不得，没听过这么说话的，也没听过这么形容人的——全是吃的！

“那你以后常跟着我，就总能看了。”

“那不行，我得跟着师父。”

这话不出张若水所料，她随意状反问：“如果你将来娶妻生子了，还拖家带口地跟着你师父？”

杨露禅有些迷惑地抓了抓头，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行吗？”

“当然不行。成家立业了哪里还能跟着师父到处跑？那就是男人了，可不能孩子似得靠师父照应着过。”

“哦。”杨露禅点点头，没什么想法地继续吃包子。

张若水拿他没办法，心知委婉地暗示不可能点醒这傻子，便说：“杨露禅，你要喜欢看我，等救出我父亲，将来再打下紫禁城立了大功后，就来滑县，我嫁给你，怎么样？”

杨露禅其实只是喜欢看张若水的美貌，对于男女之事，压根儿没想法。但对于结婚娶妻，他倒是很有兴趣：“好啊，结婚的时候好多大喇叭吹得响亮热闹，特好玩啦！而且好多好吃的，往常我跟师父他们走江湖，最喜欢的就是师父的朋友结婚啦，其他桌子上吃不完的我都给吃了，烧鸡平时多贵呀，可是结婚的时候就能随便吃，连师兄也叫我尽管多吃，他说吃得多，礼钱就不亏了！到时候我们结婚也有很多好吃的吧？结婚了你就会天天给我做包子吃了！洗澡的时候还会帮我搓背，晚上一起睡觉多暖和啊——”

“你……你怎么这么傻呀……”张若水哭笑不得地一指头戳上杨露禅的额头。

“我不傻。”杨露禅辩解地说，又把一个大包子塞进嘴里。

张若水无言。

蓦地，一个身影闯了进来：“神兵在哪里呢？”

杨露禅看清闯进来的人时，大张着嘴，目光飘到张若水脸上，再移到进来的那人脸上，如此反复几次，最后叫出了声：“怎么有两个一样的人啊！”

这声大喊，反倒把张若水和闯进来的人吓得一愣。片刻，张若水和闯来的人一起捧腹大笑，直把杨露禅笑得的更莫名其妙。他望望张若水，又看看闯进来的女孩，看她们捧腹大笑的姿势，还是一样！

“怎么笑起来也一样啊？”

张若水笑得肚子疼，一手按着腰，没好气地望着杨露禅：“我们是双胞胎！你怎么这么笨吶……”

“哦……”杨露禅犹自想不明白，双胞胎为什么还会一起笑，笑的动作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