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全线撤退,林清也没有追击。他心知肚明,清兵没有显出败势,勉强继续追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继续厮杀,徒增伤亡而已,还不如整顿兵马,然后再战。
“但愿河南的援军及时赶到……”
杨露禅被抬离了战场,昏迷中他做了个梦,梦见一只缺了两根指头的右手捏着钢针,利落地缝合着一只手臂上的伤口……操针的是军医董爷。帐篷里,受伤的天理教徒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叫得跟杀猪一样,有叫的力气还不如省省留着修养,早些好起来,早些上阵杀敌!”董爷边缝边说,收针的时候,他拿起酒壶猛灌一大口,直喝得脸颊高高鼓起。突然,他把嘴里的酒“噗”地喷在那缝合好了的伤口上。那伤兵龇牙咧嘴,原本想要忍耐,以免再被董爷训斥,可惜酒沾着伤口实在让他无法忍耐,于是又痛喊出声。
董爷摇着头,横了那个杀猪般叫喊的伤兵一眼,懒懒开口道:“成了。下一个!”
董爷面前的伤兵队伍排了老长。有人正要坐下时,阿难突然进来,吼叫着撞开前面挡路的人:“让让让让……我这先锋营的——急件!”排开众人,他把脸色惨白的露禅硬推上前,强摁坐下。
董爷瞥了眼,暗自叹气。他知道,如今局面,天理教起事难以成功,倘若失败,参与的人全都难逃一死,而杨露禅如此这般的绝世之才,偏偏又不是因为本身的野心而参与起义,被卷了进去实在可惜可叹!
“又让傻帽闯前锋啦?”阿难心有愧疚地勉强笑了笑。
天还黑着,短短几个时辰,杨露禅就让董爷医治了三次。就这么三次,董爷已经看出杨露禅太憨直。他自然知道师父赵平戡是在利用杨露禅的力量,但他作为徒弟,也没办法说什么,只盼天理教起义成功后杨露禅就不必继续如此。
“交给你啦。这小子可是咱天理教的宝贝,好生照看着啊!”
董爷看见露禅鼻子里塞着沾血的棉条,犹自在嘿嘿傻笑:“您老好啊……又……又来麻烦您老啦……”
董爷没答理,扳住他下巴,径自摘下他的烂竹头盔查看。天理教援兵的装备远没有进攻皇城的精良,皇城战斗中杨露禅的头盔丢失,只能拿了个援军的烂竹头盔戴着充数。竹盔摘下来后,只见杨露禅头顶上的肉角由红转紫,比先前更肿大、更粗长。
董爷于心不忍,紧紧皱着眉头。他真心为杨露禅可惜,不愿见到这样的绝世之才被人诓骗致死。先前在皇城时他还没有想到情况会恶化得这么快,当时也不容他多想,但此刻,他觉得不能再沉默不语。
他本不怕赵平戡,此刻天理教的存亡都是未知之数的时候,他更没有必要因为顾虑赵平戡而眼睁睁地看着杨露禅惨死。
“傻帽,我只问你一句——你想死还是想活?”
“呃?”露禅不明所以地抓了抓头发。“我当然不想死啊。董爷,是不是我得什么严重的病啦?”
正这时,去给杨露禅拿食物的慕容语嫣过来了。急急忙忙的抱着杨露禅的头脸反复打量他头顶上的肉角,急慌慌地追问:“什么死?什么病?你得什么病可能会死?”
董爷冷冷盯着杨露禅,语气分外严肃:“想死我也不拦你。想活,就给我听好咯——别再让人碰你这‘三花聚顶’,也别再使拳脚,否则命在旦夕!”
阿难不由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仿佛他过往专门抓杨露禅的肉角就是在害他性命似的,于是满怀不忿地冲董爷喝问:“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