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羡慕,像小时候羡慕乔穆的爸爸是厂长、左志兵的爸爸是供销科的干部那样,又羡慕起钟娜的父母是医生,可以让她生活得那么好。真的呢,如果可以跟她换一下该多好哇。
可是再怎么羡慕也没有用,人家的是人家的,永远不可能跟她们换。
红机厂这一年也同样不行了,谭晓燕的妈妈先下了岗。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再想找份工作不容易,连番碰壁后,干脆改装一辆三轮车在二中校门口旁边的小巷里摆摊卖麻辣烫。她的摊子上既有各种麻辣串小食,也能煮汤粉面之类的,方便女儿中午过来吃午饭。她的主顾也大都是中午从二中溜出来吃午饭的学生们,一天下来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但至少每个月除去开支外还是小有盈利。
谭妈妈在学校附近摆麻辣摊,谭晓燕起初嫌丢人,生怕同学知道了会看不起她,嘴里嘟嘟囔囔着让母亲上别的地方去摆摊。
谭妈妈劈头盖脸把女儿训了一顿,嗓门大得像打雷,“丢啥人了你丢啥人了?你妈是偷了还是抢了让你这么抬不起头来?我自食其力靠劳动赚钱怎么就丢人了?你要嫌丢人的话行啊,这摊我不摆了。一个月一百二十块钱下岗费买成米天天煮粥吃一家人也饿不死,不过你就别再今天想吃这个明天想买那个了啊!”
谭晓燕头一回看妈妈这么生气,顿时就哑了。
“你妈我以前好歹也是光荣的工人阶级,你以为我现在愿意摆摊做小贩吗?这不没办法嘛,总要想办法赚钱活下去吧?你还在上学,将来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当妈的为了你为了这个家都抹得下脸面做小贩,你倒还嫌我给你丢人了,你真是要气死我啊你!”
谭妈妈狠狠训过一顿后,谭晓燕的那点虚荣心被惭愧彻底击败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不在同学们面前提妈妈的麻辣烫摊子,反而经常跟班上同学说,校门附近的小巷里有一家麻辣烫摊子是她妈妈摆的,请他们去尝尝,如果觉得好吃的话请多多光顾。
谭妈妈摆了麻辣摊后,谭晓燕中午经常拉着秦昭昭一块去吃麻辣砂锅粉当午餐,免费,不收钱。一次两次还罢了,次数多了她就不好意思。谭妈妈倒是一个很爽利的性格,笑吟吟地对她说:“昭昭,你以后中午就和晓燕一起来我这里吃午饭好了,学校食堂又贵又不好吃,回家吃又太远不方便。听我们家晓燕说,你学习成绩很好,平时没少指点她的功课。每天来阿姨这里吃碗粉,就算是阿姨替晓燕交补习费了啊。”
谭晓燕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很一般,其实她是个聪明学生,但严重偏科。作文写得很好,总是被语文老师当成范文念,数理化却糟糕得一塌糊涂。一起做作业时,秦昭昭经常替她讲解那些数理化难题。她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却对那些方程式平方根等稀里糊涂的。末了干脆把课本一推,“不做了不做了,我们聊天吧。”
聊天的内容,往往跟男生有关。秦昭昭会说起乔穆,而谭晓燕会说起一个名叫郑毅的男生。
郑毅是谭晓燕小学五年级的同学,也是当时班上数学老师的儿子。那是一个白净俊秀的小男生,六岁时因为身体条件好,被选去市体校学体操。学了几年后又因为实在太辛苦了,小孩子委屈大人也心痛,于是又转到普通学校上学。作为曾经的体校生,他在体育课上随随便便做几个动作就镇得全班学生一愣一愣的。
谭晓燕一直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体育课,郑毅在学校操场上表演的单手翻跟斗,连续向前翻了七八个跟斗后以笔直标准的一字腿结束,那一连串灵活优美的肢体动作让她看呆了。幼小的心灵里,就这样记忆深刻地烙下了一个小男生的矫健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