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赏,赏得魏宣暗自叫苦,从小到大他不但没抽过烟,还对抽烟的人很反感。然而他知道,此情此景要是照实说自己不抽烟,等于不识抬举,彪哥肯定要恼。正不知如何是好,歪脖已经不知从哪儿划拉出半支烟卷,准确说差不多就是一个烟头,恶狠狠往他嘴上一戳,又变戏法似的举起一个打火机,啪地打着了。
魏宣没有退路,只得双手捧住烟头,对准那小小火苗,使劲吸了一口气。结果用力太猛,又不得法,被呛得咔咔咳嗽,眼泪鼻涕齐下。模模糊糊看见,身边的几个嫌犯都把脸尽可能靠了过来,鼻孔咝咝往里抽气,尽情分享着他喷出去的那点烟气,魏宣真是哭笑不得。
彪哥见了,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小子不会抽烟呀!送把梳子给和尚,多余。你不抽,给他们,他们能管你叫爹。
彪哥此话一出,立刻有好几双手同时伸过来,把那个烟头从魏宣嘴边抢走了。
只听彪哥又说:算你听话,还是得赏一下……大副,查一查本船的编制,看看还有哪个空缺可以补的,给这位小兄弟补上。
歪脖听话,拿出一个破本子,翻了半天,煞有介事说:报告船长,现在大副、三副、轮机长、二管轮、三管轮、水手长、一水、二水、加油长、抹油、电工、大厨、大台、二台都有人了,还有二副、大管轮、副水手长、加油、铜匠、机工、水手厨出缺。
彪哥想了想,说:他刚来,肯定不能当二副、大管轮、副水手长,先弄个加油干着,看表现,再慢慢往上爬。
然后,彪哥问魏宣:你的编号是多少?
魏宣答道:174号。
又问:你的姓名呢?
又答:魏宣。
彪哥回说:174号,那是政府给你的,雷子叫你,你得答到。魏宣,那是你爹妈给你的,赶明出去见着他们再用。咱这船上有自己的套路,不按政府那套走,到了这儿,爹妈也就管不了咱了,所以得按船上称呼。从此,一号仓就没有174号,也没有魏宣这个人了。你的称呼是加油,叫“加油”就是叫你,你得赶快回应。听见了吗?
魏宣被这些稀奇古怪的称号弄得糊里糊涂,也不敢打问个中原由,赶忙应了。
后来呆得久了,魏宣才从彪哥嘴里知道了这些所谓编制的来路。
原来,彪哥进来之前,在一艘伪装的远洋渔轮上当过差,那船是条赌船,专门拉些下大注的赌客到公海上去豪赌。赌注下到天文数字,难免有人出老千,老板就请了道上的高手,专门侦察跟踪老千客,一旦抓到现场,马上发给彪哥一伙,任由他们严刑伺候,拍眼球、剁手指一类的功课,也曾经做过。彪哥留恋过去风光无限的日子,进得仓来,凭着他凶悍的性格,坐了牢头的交椅,就按船上的建制搞了一个花名册,分等分级管理这帮乌合之众,倒也很出效果。
在这二十多平方米的屋顶下,彪哥的话就是真理。魏宣很快发现,彪哥的左手食指只有半截,可他从来不藏着掖着,发话训导他的手下时,总爱把那半截指头高高举起来,好像亮出一支令箭,支持着他的威严。魏宣身不由己上了贼船,按彪哥的说法,不是贼也就成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