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张不鸣开着车回来了,后边还跟着另一辆警车,警车上下来的一共四位,三个人,一只狗。两个穿警服的警察,一个拉着用皮带拴住的狗,一个押着被手铐铐住的人。
看守所的警犬黑狼,服役十来年了,马上就要退役,按规定得交回市局警犬队听候处理,派一条新犬来接班。这会儿跳下车的狗,就是前来接替黑狼的,名叫细虎。
细虎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长得头大腿粗、皮毛油亮,两只耳朵又厚又宽,直挺挺支棱在头上,听到响动,立马上下左右像小雷达似的转动,真是虎虎有生气。
跟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戴手铐的人。
这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远看五短身材,肤色苍白,走路轻得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近看牙疏嘴薄,斜眉吊眼,几粒阴麻子点缀在削瘦的面颊上,全身唯有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不同凡响。古书上常有奇人异相的描述,奇异到这种程度,想必也不多见。这种人,大白天见着他,都会觉得阴气森森,头皮发凉,要是夜里遇上,十个人有九个得以为是撞见了鬼。
此人下得车来,不等不待,闲庭信步一般,径直奔值班室而去,就像常来常往的食客进了酒楼,不用迎宾领路就直奔预定的包厢。
再说细虎到了新地方,兴奋得不可开交,先撩开腿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撒了一泡大尿,又扇呼着鼻子,四下里嗅个不停。熟悉狗的人都知道,它这是在占地盘呢。兴许是野外空气中有什么新鲜气息刺激了它,细虎冲着大灰门吼叫了两声,那声音也是恢宏嘹亮,气势逼人,堪比人类帕瓦罗蒂。
不过这一叫,并没给细虎带来荣耀。作为一条警犬,在没出情况,驯犬员也没给出信号的时候,是不可以随便开口乱吠的。所长张不鸣一下子看出了细虎的短处,对它笑笑说:原来是个样子货,还没训练到位呢。
送狗来的驯犬员,知道遇上了行家,老老实实回话说:张所不愧是老公安,对警犬这么在行。这家伙底子是好,就是年纪还小,不大醒事儿,驯来驯去总是愣里巴叽的,不是所有测验都能过关。
张不鸣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一类一等的犬只怎么能轮得到我们看守所?早就到刑侦和缉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