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选择了监狱作为自己的冷门,沈白尘没说,鄢嫣也没追问。估计要是女友当真刨根问底,他还真说不出所以然。沈白尘是个爱把人作为琢磨对象的家伙,当年报考医科大学,就是出于这样的兴趣。以他当时对人体不多的了解,已经为天地之间的这件精密造物惊叹不已,决心深入其中探究一二。可是等他在人体的物质层面流连了五年之后,又感到人类真正深不可测的地方,是灵魂所在。那么人的灵魂在什么场所才会袒露得更加清晰呢?他想来想去,只有监狱。监狱才是人的灵魂发生碰撞,产生奇观的地方。沈白尘觉得,如果能够涉足这个人类百慕大三角,肉体和灵魂的秘密都将陈列于眼前,他对人的认识将会突飞猛进,了不得。
为实现这个目标,他几乎看遍国内外监狱题材的大片和电视剧,像《越狱》那样的经典之作,更是三番五次不厌其烦。当然,他也尽可能多地阅读跟监狱有关的书籍和法律,为自己的人生选择做着准备。沈白尘一直信奉这样的格言:机会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他就是一个有准备的人。
鄢嫣当时被沈白尘这套宏图大略震得晕乎乎的,立马在她盛满柔情的眸子里,掺进了大剂量的崇敬,更小鸟依人地贴近他,给他一个深长的吻,撒着小娇说:瞧你,总那么自恋。
此情此景全在沈白尘意料之中。鄢嫣的所作所为他从来都能够预见,差不到哪儿去。从高中一年级起,他们就成了关系稳定的恋人,因为鄢嫣完全合乎他对未来妻子的想象。漂亮但不招摇,妩媚却不风骚,娇柔而不做作。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在生活细节方面精明能干,但在重大决策上没有主见,对他总是言听计从。正是最后这一条,保证了鄢嫣同学一直沿着他的方向,跟他比翼齐飞。
比如说,放弃考外语系的打算,报了新闻传播专业;又比方说,放弃了人人心向往之的电视主播职位,当了广播电台的记者。这两个重大的人生决定,沈白尘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鄢家七大姑八大舅经过缜密考虑热烈讨论达成的共识,彻底颠覆了。
对于前者,沈白尘指出,外语系能学到什么,就是说话和写字,换言之等于你在成年以后,考上了外国人的幼儿园,等到你大学毕了业,刚赶上一个外国小学生的水平,只会说话和写字,这不是倒退吗?对后者,沈白尘更尖刻地批判说,人生第一要义是不可随波逐流,如今想当电视主持人的阿哥阿妹满大街都是。再者说,这种职业做得再好,也就是个青春饭碗,端不久,像邢质斌那样的常青树不老松,全中国只有一个。
鄢嫣的妈妈是个貌似有主见,其实耳朵根子很软的女人,女儿的每一个主意,到头来都会变成她的主意,只不过每次都有或长或短的相持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