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的老婆是某部副部长的孙女,英子看了,吐吐舌头说:“男扮女装吧?”廖俊从头排桌子上偷了一瓶好酒,我、英子加他仨人,躲在角落的一桌上喝起来。英子从大而无当的帆布包里抽出条很花的马海毛大围巾,让我给老婆寄去。她说:“别看不上,这是波西米亚风,又暖和又前卫。”她总一厢情愿塞给我她喜欢的东西,让我给我老婆当礼物。我也只好笑着放在包里。
女社员走过来,看见我的第一句话是:“早听说你结婚了。”
我笑着点点头。
她也笑起来,说:“我知道她在美国。”
我无话可说,她转身去和别人谈笑风生了。
宴席结束,我把喝多的廖俊和英子扶上出租车,转身撞见女社员,她问:“你怎么走啊?”
我说,公共汽车呗。
她抿嘴笑:“一块儿走?”
我们走这一路,都没说话。站在车站站台上,过了好几种车,她一辆都没上。我问她:“你坐什么车?”她却反问我:“你呢?”没等我回答又说,“陪我待会儿吧。”
那会儿还是下午。去了茶室,去了书店,去了麦当劳,去了带舞池的酒吧。我跟着她,身上背着给我老婆的围巾。我看她穿着那么文静的裙子在人群里跳舞。看看表,现在回去等我老婆的电话还来得及。
不知道能不能把她放在这儿,我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准备在桌上留条,她却回来了,看着我说:“你要去哪儿?”“我得走了,我真的得走了。”我说。
“头晕,能送我回家么?”她说着,脸变得煞白。坐在车上,她靠着我的肩膀,闭着眼睛。司机开得飞快,拐弯的时候,她一晃,抓着我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我扶着她站在她家楼下的台阶上,她说:“不上去么?除了我没别人。”
我说:“该回去了。”
她抓着我的手,想了想:“可你陪了我一下午,一晚上,现在都到这儿了……怕什么?”她笑起来,笑出声。
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不上楼,是因为包里的围巾,还是因为她的笑——巫婆和胜利者的那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