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一进二月,选皇子妃之事便提上了日程。
年年入春,梁帝都要在太庙住上一两个月,轻车简从,一有大事便立即赶往皇宫。然则今年却是不同,与众臣商榷之后,皇上立即明诏朝野:二品以上王公大臣之女,凡十八岁以下的入住后宫,由宫官摄事,开设德言功容教坊。
国人纷纷揣测,梁帝这般兴师动众,究其因,是在给诸位已成年的皇子挑选妃子。目下三皇子、四皇子已到免冠之年,如此明诏朝野的举动,便大有选定未来太子妃的意味。而梁帝独宠三皇子,大皇子的平庸朝野皆知,都城百姓更是心知肚明。然慑于“不得妄议国事”的法令,以及北周淫威,众人只能是私下窃窃了。
诏令一出,后宫一片忙碌。几天后,休休便简单收拾准备去皇宫。
临行前,沈不遇内心急乱,用教训的口吻道:“比起那些久居深闺的千金,你的德容言行欠佳,必须多加以学习。这次是最好的时机,你可以日日与三皇子接触,大争之时,一定要抓牢了。”
休休心内牵挂天际,心想再过一个月,天际的会试就该结束了。自从沈不遇挑明了认她做干女儿的目的后,她已深知自己的命运被他捏在手中。这次进宫,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心中漠然,答得便也冷淡:“感情之事,谁都做不了主。”
沈不遇微微一哂:“皇子选妃不同普通人家,终身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末了他又道:“皇后这个人,需提防着点儿。凡事多请示蓉妃娘娘,她会帮你。”
说罢,他吩咐马车起程。
燕喜不能进宫,一直送她到府门外,眼泪汪汪道:“小姐在宫里,可要想着奴婢。”
“你我情同姐妹,怎么会不想呢?”休休含笑安慰,轻声道,“我这一去不过几个月,不久我们又会在一起的。天际哥若是来找我,你告诉他实情。休休不是不想见他,实是怕害了他的前程,万望他平平安安的,一切顺利。”
燕喜不住地点头,目送休休的马车远去。
马车穿街过巷,直向皇宫而去。从林间大路到通往皇宫的御道,最后稳稳停在了宫门外。执事宫官迎了过来,吩咐几名宫人从沈家佣人手中接过箧笥,一并搬到后宫院子里去。
和风拂煦,柔丝飘荡,一路香花芳芷,整个后宫沉浸在清幽静谧之中。休休顺着青石步道往里面走,跟随宫官进了一个小院子,左右两间厢房,两名垂髻宫女在门外静候。
她的房间宽大简约,里间做寝室,外间是书房,中间立着百鸟秀凤的大木屏。长而大的书案上,竹简、文房四宝堆成了一道连绵的“文山”,琴棋书画摆在房中,连平日做的女红都没落下。
宫官交代完,便告退而去。休休在屋子里稍作整理,又环顾了一遍周围,坐在椅子上发呆。隐隐之间,竟说不清什么滋味。
过得片时,便见院门无声滑开,几名内侍提着大箱小箱进了另一间厢房。外面传来一声黄莺般轻灵的笑声,休休好奇地出屋看去,只见郑懿真抱着小梳妆箱走了进来。
“沈休休,我们两个做伴!”
休休心内欢喜,老实道:“我也是害怕见陌生人,愁着没人说话,你来了正好。”
“会有人来陪我们说话的,我等会儿过来。”
懿真得意地扬了扬眉,兀自进自己的屋子去了。
休休站在门外,听见懿真在大声说话。俏丽的身影在屋内时没时现,纱袖荡漾起伏。她指挥着众内侍将自己的物件摆这摆那,显然将闺房里的东西都搬了来。一时间内侍们被差使得跑进跑出,一派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