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散文争熊,诗歌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琴高本以为诗人如同史前动物,早已绝迹,哪知借助网络,这些化石居然自动出土,焕然一新。这“新”可新得超前。撕裂、破碎、晦涩,像是病人的呓语记录,又像是留给几百年后的人做研究古文使用,琴高自认不具备谍报人员的侦破才能,无法破译作者煞费苦心深藏的意义。偶尔碰见浅白能懂的,又扭捏作态,连琴高都看出整首诗就为烘托那一句诗人自鸣得意的妙句,偏不肯爽快示人,遮遮掩掩,像对待糖果一样包装花花绿绿的彩纸,结果像一小茶匙的果汁,冲了三大杯热水,味道尽失。也有标着五古七律的旧体诗,琴高才识浅陋,不敢凭着自己心思宣判为顺口溜,只好存而不论,既不加精也不推荐。还有写评论的,作者似乎天生具有书评家的本领,无须看得几页书,议论便已发了一大堆,究其原因,议论是现存的,就像数学公式一样可以套用。这种评论如同白开水一样,不会药死人,可也不会有营养。有些作者两极分化,叫好的就像专门请来的托儿,害得文学批评里有限的几个赞美词语加班兼职,像国家元首一样频频露脸。反对的就像跟人有仇,一见面就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三十六计施展大半。一个小城市的网络征文,似乎并无必要于小说诗歌散文三大门类之外单设评论。琴高昨天问过评论可否归类散文,如同一家医院草创,先开内科外科主要科室便可,并无必要将妇产科神经科这些部门设置齐全——倘若承认文学是一种病,如同牛黄麝香一样,琴高这比喻并不离谱。姜明广笑而不答。这是一种只可意会的幕后交易。这一届作协主席刚从市委宣传部退居二线,做官上瘾,难以像鸦片一样突然戒掉,照顾到作协聊做调整。尖酸刻薄的一帮江城文人暗中讥笑鸠占鹊巢,外行领导内行。主席憋着劲要为自己正名,评论这个单项大奖专门为他所设,组委会所有成员心照不宣。作协主席以前批评文学,现在做文学批评,可算工作对口。
琴高忙活半天,矮人选高,勉强挑了几篇冠冕堂皇,中正平和的稿件放到首页充当门面。倘若境界是目送飞鸿一样难以说清,那么思想幼稚如同童话作家,文字不通譬如重感冒病人的鼻子,幽默类似丑星卖贫,煽情仿佛卖弄风骚,这些破绽就像手挥五弦一样容易看得清楚明白,可不需要多么高明独到的眼光。琴高一篇篇征文浏览下来,渐渐气定神闲,再无初出茅庐的惶恐,心中大为感叹,不过半天时间,自己变化如此巨大,好比那些官僚未上任时诚惶诚恐,不多时便已泰然自若。又想到每篇来稿,都包含着作者殚精竭虑的劳动和殷切期望,自己这半吊子水平却在这里随便生杀予夺,如同组织部那些手握大权的官僚,可以对着任命名单随意勾勾圈圈,这样意淫一番,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