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高刚做了个自我介绍,陶诗人打字过来说,这种网络征文,就像冬天小餐馆的汤锅,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然而全是些廉价的大杂烩,他本无兴趣,上午待在办公室无聊,随便捡了一首短诗贴上去。琴高称赞诗好。陶诗人说这诗应该得头奖。琴高怔了一下,想这句话应该他说的,陶诗人好直接。陶诗人问琴高懂诗?琴高愣住,老实地承认不懂。陶诗人又问琴高平时看些什么文学作品,琴高嗫嚅着,回忆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书单,最后只得承认失败,含混地回答一般看些小说。陶诗人反问:“这个时代还有小说?”琴高呆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领会陶诗人的夸张,隔着电脑屏幕,似乎能够看见陶诗人的不屑和冷笑。陶诗人打字飞快,片刻又发了一大段话过来:“你赞我诗好,我似乎应该感激你。可是,对我而言,这是一种危险的行为,像贿赂一样,必须警醒。因为你不懂诗歌,这种赞美就是盲目的,虽然中听而不中肯。一个清醒而冷静的诗人对待这种不虞之誉应该像对待粗暴的批评一样不屑理会,而绝不能因为自己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而放松警惕,引为知音,甚至为了博得这种赞美而不知不觉去迎合,丧失独立而清醒的思想。”
琴高目瞪口呆,气得不行,怪不得说诗人是一种怪物,他不过觉得《致桃木》这首诗好,读其诗想见其为人,可不是为了听教训。“精彩。受教了。”琴高打字过去。“你可以看看我的长诗《时代之血和它的冷漠骑手》。网上可以搜索到。比这首短诗更加淋漓。”陶诗人说。“一定。你应该用这首长诗来投稿。那些评委都是些老朽,就像乡下女人的观念:胖就是好。这次参赛的诗人不少,武警部队就有不少军旅诗人,尽是几十行上百行的长诗,肯定会引起评委的关注。”琴高对着电脑屏促狭地做了个鬼脸。一分钟后,陶诗人再次发来长篇大论:“军旅诗人跟网络作家一样,都是一个伪名词。这种以行业来划分文学创作者的做法,就像给某种消费品贴上产地的标签。还有什么某某代诗人,某某后诗人,乡土诗人海派诗人,我不认为这是一种科学的分类,而是别有功利用心的做法,像是土贼占山为王或者草莽举旗革命。诗歌不像窖藏的酒,还有年份的说法,也不像南橘北枳,有地域的区别,如果真要划分,只有一种标准:好的诗歌与差的诗歌。好的诗歌就像美丽的女人,是超越时间和地域的。至于评委和得奖,任何文学比赛都是这样。《圣经》上说: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琴高不胜倾倒,这像一个真正的文人,真正的诗人说的话。再次承认受教,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