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被杨杨甩了吗?”她吓一跳。
“我巴不得只是谈恋爱被甩了!”我扑进她怀里,“我没书读了!”这后半句一出口,我恍然有种出身贫困山区的悲壮感,哭得更是大声。
“嘘,嘘。”她搂着我,哄孩子般轻拍我的后背,“你丫是犯什么错误了?我们一起给校长下跪行不行?”
“不是学校要开除我,是我爸——”
“好好说话。”她啧嘴,嫌我语无伦次,“咱们做女人的,流血不流泪。”
“我也不想流血。”
“那你每个月流的是啥?”
“南冰!”我哭得脑袋都麻了,没心思跟她贫。
“哎哟喂,你们终于睡到一起去了。”被屋里动静引来的许雯雯,
一手拿着牙刷推开门,“读书时你俩就黏得跟连体婴似的,人家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滚!”南冰冲她翻个白眼。
“干吗?我又不歧视。”
“去拿纸来。”
“就晓得使唤人。”许雯雯咬着牙刷出去了。
- 06 -
昨晚上,当丁兆冬提出“你想要多少?”时,我的胃突然一阵痉挛,像是有个通体生着尖刺的陀螺在其中疯转,直搅得胃液翻涌,肠穿肚烂。
月光在我脚底别有含义般移动了数寸,使我一脚在光里,一脚在暗里,似在提出警示:若是迈出这一步,再也回不了头。
要拿什么赌我不后悔?人生还有那么长,我不想亏得血本无归,姿态难堪地走向终点。
月光还在游移,暗影已将我小腿也吞没。我怕有无数荆棘突然伸出来将我拖入深渊般,猛地退了一步回到光里,心跳如鼓地突然挂了电话,甚至怕他再打过来而匆匆关机。
回到南冰的租屋,我疲惫地躺倒在她的床上,等她回来。
她比我聪明,这么多年来我看着她遭遇多少迎面而来的巨浪,她依旧笑得轻巧,活得波澜不惊,有时我怀疑天塌下来了,她用一根手指也就能给顶回去。
“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钱吗?”南冰用许雯雯递过来的纸马虎地擦着我脸上的眼泪,大大咧咧地说,“傻子,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果然,只要和她商量——即使问题还摆在那儿——我也觉得会有神仙出面,赐予我一次为人生作弊的机会。
她的气定神闲成功稳住了局面,让我为自己好像死了妈似的号啕感到不好意思:“我上哪儿去弄?”
许雯雯坐在床沿啃着苹果,口齿不清地冲我吧唧嘴:“你自个儿就是一座金矿啊,只要你点个头,眼一闭腿一分,你要再读十年书也没问题。”
南冰抱着我的头,对她说:“滚滚滚,我家艾希跟你不一样,良家少女靠双手挣钱。”
“哦,原来是靠手……”
“呸!”她一脚踢在许雯雯的屁股上。
我被她俩逗乐了,“扑哧”一声带着鼻涕笑出来。
如果让南冰见到我打电话给丁兆冬,她一定会恨铁不成钢地抽我两大耳刮子,好在我中途改变主意挂了,应该可以少挨一巴掌。
不过为了能以完好的脸去上课,我隐瞒了这件无关大局的小插曲,反正我人好好的,也没真把自己卖了。
“这事儿不着急,我们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来想办法搞定。你爸那人……那是你爸,我不多评价,他真该去心理医生那儿挂个号。”南冰一晚上跟我挤着睡,这会儿跳下床去张开双手伸懒腰,直“哎哎”叫唤,
“妈的,肌肉酸疼。”
“那是你俩昨晚太折腾了。”许雯雯吃完了苹果,拿走我怀里的卷纸去擦手,还不忘开黄腔。
南冰不想跟她说二人转了,边扭动肩膀边回身问我:“今天有什么课?翘了吧,跟杨杨约会去。你每回一见了他,就笑得跟嘴里藏了个衣架似的。”
“嗯,那我去找他。”
“就不能让他来找你啊?他就这么热爱田园生活,痛恨钢铁森林吗?”南冰怜惜地望着我说,“可惜呀,如花似玉的闺女,爱上一个种菜的。”
“跟你说了,他学的是‘食品安全’。”
许雯雯正要出门呢,又转回身来插话:“没差呀,跟‘食品’俩字儿沾边的工作,不是麦当劳员工,最多也就是五星酒店的厨子,高级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