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老人用尽了力气,伸手从她手里将那把血薇拿了起来。
“啪”的一声重响,忽地倒转剑柄,重重拍在了她的肩上!
这一击很重,她颤了下,如平日那样咬牙硬忍。
“抬起头来!看到这个人了吗?”姑姑厉声,抬起手,指着身侧白衣如雪的萧公子,一字一顿,“这就是我说过的你要毕生效忠的人,给我……咳咳,给我好好地记住了!”
“是。”她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阿微,我很快就要死了……”姑姑的声音枯涩而严厉,论及生死,却并没有半分的畏惧,只是咳嗽着,“从此你要听他的话,一如听我的话!咳咳,用血薇守护听雪楼,毕生不得对其拔剑!记……记住了吗?发誓!”
“记住了。”她的声音越发轻微,“若有违反,天诛地灭。”
“那就好……”姑姑长长叹息了一声,声音微弱下去,一字一句地交代,“我养了你十六年,就是为了这一天……咳咳……好了,你跟着萧公子去听雪楼吧。”
她微微颤了一下。就在今夜?在这乍一见面的黑夜里,她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跟随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去往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知道姑姑的性格冷酷决绝,但在这样的生离死别之际,竟然也不予一丝的温暖留恋!
“快去!”血薇剑再一次重重地抽打在她的肩膀上,毫不留情。
“是!”她猛然一震,站了起来。姑姑将血薇扔到她的怀里,抬手指着一边的年轻人,眼神冷酷:“去他那里,用你的一生守住对我的誓言!”
她战栗了一下,握紧血薇,转身走向了那个人。
“请问姑娘芳名?”那位萧公子看着抱着剑走向自己的少女,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如同一个绝世的剑客在期待一柄绝世的利剑。她沉默不语,倔强地不想回答这个人的话,仿佛只要一开口,便会和面前这个人结下无法理清的纠葛。
“苏微。”轮椅上的姑姑替她回答,“是苏,咳咳,不是舒。”
“血薇的薇吗?”他又问。
“不,”轮椅上的姑姑回答,“是微笑的微。”
“苏微,好名字。”那个贵公子笑了一笑,转过头对她行了一个礼,道,“在下姓萧,名南,表字停云,来自洛阳,今晚特意来此迎接苏姑娘去听雪楼——”
“……”十几年来,与世隔绝的她从未和师父之外的其他男子说过话,此刻定定看着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然而他却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如同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血薇的主人,欢迎归来。从此,我们就并肩作战了!”
并肩作战?她的手在他的手掌里僵硬着,有些抵触。
那个贵公子深深地看着她,眼神专注,瞳子黑得看不见底,似乎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走。那种眼神,就像是看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一样,令从未见过世面的少女心里忍不住微微一颤。
后来,她回想着,觉得自己就是在这一眼里,被他眼中那种安静专注、深不见底的黑色所打动——然而她却不知道,他用那种眼神看着的,到底是她,还是那把血薇剑。
她并不知道,这最初的困扰,竟然会在日后成为她最大的心魔。
“咳咳,阿微的性格比较内向,又倔。能吃苦,重然诺,轻生死。咳咳……刚极易折,情深不寿。”轮椅上的姑姑微微咳嗽着,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起来,很像那个人啊……你要多担待一些啊。”
“是。”萧停云颔首,“晚辈谨记在心。”
“唉,幸亏你的性格不像楼主,要温和圆融多了……毕竟是南楚的儿子。”姑姑叹息般地低声道,“否则,刀剑锋芒相对,迟早是有折断的一天。”
姑姑忽然抬起枯瘦的手,一边一个握住了他们两个人的手腕,用力而颤抖:“听着!今天是你们第一次相遇,就令刀剑相见,这并不是吉兆……咳咳。日后无论再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千万记住……不可以再度重演今日之事!”
“是。阿微谨遵教诲,”她低下了头,“这一生,虽死亦不对听雪楼主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