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摇晃的列车上吃了一碗泡面后,许诺坐在折叠凳上凝神纠结着,她一手拖住下巴,一手握住还没开盖的一瓶果粒橙,她觉得此时自己优柔寡断得太不像一个狮子女了。意识到自己是狮子女的事实似乎给足了她动力,她果断起身在依旧摇晃的列车里奔向厕所——她要确保体内无积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上铺躺一下午。
站在卧铺扶梯面前,许诺想起小学的时候她跟其他同学最不同的就是她讨厌上体育课,她最讨厌体育课的接力赛跑。她讨厌蹲在地上那根用粉笔画成的起跑线面前听老师说“预备——”、她讨厌拿着红白相间的接力棒看着另一个不论是谁的女生把她越落越远、她讨厌站在对面队伍等待接棒的女生着急加厌恶的神情、她讨厌体育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许诺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总之,她讨厌体育课。
她现在站在卧铺的扶梯面前,她觉得它就像是那个粉笔画成的起跑线,她左右脚分别互踩后脚跟,运动鞋就脱离了她的脚掌,没有人给她喊预备,她毅然地抬起了一只脚踩在梯子上,然后另一只脚向上摸索。她的动作果然太慢了,惹来过道里群众的目光,下铺本来在聊天的大妈们讲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他们的目光就像一颗颗小摁钉,纷纷飞到了许诺的屁股上。她想,原来不用坐着也能知道“如坐针毡”的触觉。
上铺很热、很窄,许诺很热、很长,她躺在上铺,再加上冬天的厚衣服,效果就如同窝在茧里的蝉,她想好好睡一觉,于是脱了毛衣和牛仔裤,将被子搭在身上。当屁股上有摁钉的感觉渐渐消退的时候,她睡去了。
“谢谢你。”
那天,她甩开启开的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她也只能说这句话,之前手掌感到的灼热已经瞬间转移到了脸上,她更不好意思告诉启开,她人生中比较重要的这个第一次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不浪漫的情况下付之给他了。
启开站在她的身旁,没有说话,她才突然想起他是一个已经喝了十几瓶啤酒的人,她赶紧认真地看向他,关切地问:“对了,你没事吧?你喝多了吧?”
“我,我没事。”启开对她冷静一笑。
“那好吧。我是外国语学院的,大一的,你呢?”
“我是法学院的,大一的。”
“那我们宿舍好像在一个片区哦。”许诺说。
“是吗?那我们一起走吧。”
“好吧。”
一定是因为拉过他的手,许诺觉得非常尴尬,她之前倒想如果他喝多了就好了,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她拉了他的手,可是看着启开冷静的笑脸,她反而不知所措。当然,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叫启开,她不知道的还有,这也是启开第一次跟女孩子拉手,而且是被拉,此时的启开也十分不自在。他们扣着尴尬的两顶帽子一直步行到了寝室附近,而后几乎是逃离了对方。
这一场逃离,说不清谁更后悔。许诺是觉得自己没能做到知恩图报,对一个拯救她于水火的男生,就那样让他默默走掉了,十几瓶啊,哪怕只是水也够胀肚了,可是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而摩羯男启开虽然也一路沉默,可是他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许诺这样拉男生的手是不是已经司空见惯,可是他知道她的名字,她第一次跟某个学长介绍自己时,他就记得了。
许诺开始眼镜不离双眼,不管是框架还是美瞳,她总是戴着,希望在寝室周围能偶遇恩人;她也时常在平庸眼镜哥里用目光进行搜索,时常搞得自己像有怪癖好的伪美女;启开则低调地不为人知地打听着许诺的各种信息,他知道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有一副好嗓子,是学校艺术团的一名新秀,同时还加入了学生会,更重要的是,她虽然有一些仰慕者,但可以确定是一名单身贵族,甚至还确定了她在哪栋楼里居住。
然后“偶遇”就在启开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
启开没有吃饭,下课铃声一响,他边啃着草莓果酱馅的面包边向寝室的方向走去,最后停在许诺寝室楼的附近,忽而蹲点忽而徘徊,因为他准备上演一幕刚好从食堂吃完饭然后在许诺寝室楼下与刚好也吃完饭的她“偶遇”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