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放学，没顾得好几个同学在后面叫她，一个劲地往家跑。今天是巧巧的九岁生日，她急着看妈妈寄来的生日礼物。

果然才进门，爸爸就把一个小盒子交给巧巧。每年妈妈的礼物都用好漂亮的包装纸，今年上面印的是蓝色的「纳美人」，妈妈一定在国外也看了《阿凡达》。爸爸说妈妈是计算机专家，最跟得上时代。只是不知妈妈为什么到现在还用录像带，没有改成光盘。

爸爸帮巧巧把带子放进机器，就像每年一样坐在沙发上，搂着巧巧，一起看妈妈、听妈妈。

妈妈在国外一定很辛苦，看起来比去年又瘦了，她先对着巧巧笑，还把头左歪歪、右歪歪，好像在电视里端详巧巧。

「巧巧又长高了！巧巧更漂亮了！巧巧今天已经九岁，上小学四年级，再过两年，就是大小姐了。妈妈在巧巧的这个年岁长得瘦瘦小小，因为妈妈小时候家里穷、发育慢。不像巧巧生在最好的时候，住得好、吃得好，长得也快。大概你们班上有些女生已经开始对男生感兴趣了。还有些发育快的，只要再过两年，就会来MC了。MC，巧巧妳当然不懂，那是月经，只有女生有，会从尿尿的地方流血，如果有一天妳或妳的同学突然看到下面流血，千万别惊慌，妳只要告诉老师，老师一定会教妳们，那是正常的，表示妳们长大了。

但是巧巧长大更得小心，既然是小姐，就要有小姐的优雅与矜持，跟男生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妈妈不是要巧巧不理男生哟！妈妈是希望巧巧长大之后更有分寸、更有风采、更有气质。

巧巧大了，穿衣服也得注意，妈妈相信巧巧一定很有品味，知道怎么穿漂亮，而且受人尊重。巧巧大了，也该帮助家事，妈妈不在，巧巧要为爸爸分忧分劳，帮爸爸洗碗、收房间，也可以学着用洗衣机、烘干机了。妈妈不在家，爸爸年岁又大，巧巧要帮妈妈照顾爸爸了。好不好？好不好？乖巧巧。」说到这儿，妈妈停住了，半天没开口，突然指指自己的肚子说：「把镜头拉开一点！」接着听到爸爸的声音：「妳确定？拍……拍妳的肚子？妳要说了吗？」

「要说了！」电视里妈妈变远了，露出她的肚子。巧巧叫了起来：「妈妈大肚子了！」

妈妈好像听到巧巧的惊叫，笑了笑：「巧巧别觉得奇怪，妈妈的肚子好大，妈妈有了娃娃，而且就要生了。」妈妈突然摀着脸，慢慢把手放下，挂着眼泪又笑了：「妈妈好开心，终于撑到这时候。妈妈虽然坚持不作化疗，还是撑下来了，现在任何一刻生产，都一定能有个健康的娃娃。巧巧！巧巧！妈妈的好宝宝，妳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像妈妈，只能生，不能养。亲爱的妈妈的小宝贝！妈妈的小巧巧！妈妈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时间对妳说话，所以把为你下面两年想到的事也说了。巧巧，妳不会觉得妈妈啰唆吧？妈妈多希望能天天跟你啰唆，妈妈多希望天天牵着妳，看着妳长大……」

电视画面没了，巧巧哭喊着：「妈妈回来！妈妈妳回来看我啊！看我和爸爸啊！我们都好想妳！妳为什么不回来？」

爸爸也哭了，紧紧搂着巧巧：「妈妈从来都没离开过我们，妳刚才看到妈妈，其实也看到妳自己，妳活在妈妈里面，妈妈也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

伟大的爱是「死而后已」。

比伟大还伟大的母爱是「死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