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珍贵的实验成果,势必会为我国“侦查讯问”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可实验还没完成,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囚犯”表现出严重的痛苦和情绪困扰。实验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成了李从安需要考虑的问题。从公安大学出来的李从安喜忧参半,他抬头望了望了天,冬季天黑得早,才四点多钟,天色就远不如先前亮堂,他打了个哆嗦,突然有种不知由来的预感。
这种预感与实验无关,而是觉得这个城市又要出事了。
合上《离散数学》的课本,桐大计算机系二年级学生邢越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是周末的最后一堂课,他放好书本回到寝室。
一周的替换衣服,还有床单被褥,需要每周拿回家的东西都要打包好。邢越旻家住本市,如果不出意外,双休日会回到自己的家。
对于回家,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不是少年初离父母身边那种倦鸟不知归的新奇感,而是从骨子里,对那个家,有着一种本能的排斥。
寝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电话响起,不是手机,是安在门旁的IC电话,邢越旻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找自己的,是班主任,跟他说两周后本市大学生计算机竞赛的事情。这个赛事,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听说了。邢越旻颇受关注是因为他对本专业毋庸置疑的天赋。他有一个逻辑的脑袋,对抽象的数字、公式有着匪夷所思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进入桐大一年以后,这个不善言辞,基本不与其他人说话的“怪人”,还是被学校挖掘出来,希望其能够为校争光。
班主任问他上周推荐的专业书,是不是已经看完了,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需不需要单独再辅导一次。这一系列的问候,真切、热情,可邢越旻还是从班主任的语气中,听到了功利。
他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少年。确切地说,他活在自己的纯粹中,这种纯粹指的是对数字的热衷,是从一个个数学符号两边的排列组合中,寻找美感,并享受其中。不懂的人不会明白,数学有时就像一道风景线,邢越旻不希望这种审美,受到任何人间烟火的干涉。如果说这是一种境界,那么毋庸置疑,邢越旻就是那种被人称之为“书呆子”,而自己却浑然不知的人。
挂了电话,班主任对那件事丝毫未提。邢越旻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大的房间里顿时涌起了一阵寒意。
床上的包裹躺在那,已经整理过很多回了,他站起身来,揭开床上的棉絮,棉絮下被挖空了一角,邢越旻捧出个纸盒子,半个鞋盒大小。他打开盖子,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在盒子里蠕动。
邢越旻将盒子重新关上,扎上皮筋,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书包,背上包裹回家去了。
家与学校呈对角线穿过这个城市。邢越旻坐上了公交车,装着盒子的书包,被平放在膝盖上。找来里面的那些小玩意,可着实费了他不少工夫。如今,到处是杀虫剂的天下,差不多三个月,才在公园一棵腐朽的树根里,挖出了这些玩意。
父母还没有回来,他家住二楼,邢越旻抬头看不到任何家里已经有人的迹象。
走进狭窄的走廊,迎面碰到了住在楼下的邻居。这倒也是个奇怪的男人,单身,没有工作,貌似是退休或者下岗工人,邢越旻从来没有见过他家来过访客,他也从不与人交流。邢越旻的父亲,一个身材粗壮、脾气暴躁的货车司机,几乎和周围所有的邻居吵过架,却唯独和这个人没有争执过。
邢越旻却总觉得这个奇怪的男人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