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了一下,我点开收信箱,寥寥几个字:
囡囡,我回来了。
陌生的号码,今天的陌生号码真多。
我一面猜测是谁发错了,一面升腾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因为我妈的火龙果还没送出去,表姐就亲自登门了。
表姐的来意有两个,不但送请柬,而且要借房。
不但……而且……这个句式相当好,《现代汉语》告诉我这是递进句,表姐的重点其实是在借房。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妈妈娘家的,爸妈于前年在市区又买了一套二手房,一百二十平方米,当时房地产涨价的热潮还没刮到江城,等到热潮刮来并且变成龙卷风的时候,我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们家直接奔小康了。
爸爸的态度很暧昧,犹豫来犹豫去,不时看看妈妈:“老丁,你说呢?”
妈妈的态度很鲜明,但是考虑到亲戚这层关系,说得很委婉:“房产证上是这俩孩子的名字,我们做大人的其实也做不得主,你也知道夏夏研究生毕业了就要结婚,也就是一年多的事,苏家一直没提房子的事,我琢磨着要不我们家出房子好了。”
表姐眼皮一挑:“我倒是忘了,夏夏要结婚啊,夏夏要是结不成婚,那房子就能借给我了呗。”
这什么语气,我心头火起:“你这是什么话?我不结婚还有我哥呢,轮也轮不到你。”
表姐马上不淡定了:“你什么意思?我是要你们家房子还是怎么着,亏你还是学什么语言学的,我说的是借,等我和大志攒够了钱就搬出去。”
我深度质疑,以表姐和她未婚夫的收入,攒一辈子都攒不够首付。暂时借,没问题,不过表姐他们家有太多“暂时”借自我们家,但是一去不复还的东西了,银行借贷还要讲究一个信用额度呢,表姐她家不幸是负值。
昀昀用小爪子抓抓我,爬到我的背上悄悄说:“表姑姑好像生气了。”
我当然知道她生气了,做小伏低从来不是她的性子,果然表姐受不了了众人的沉默,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句痛快话吧,借还是不借!”
我们家人齐齐一震,从来只知道借钱的是大爷,没想到准备借的是太爷。
我怒从心中起,也一把拍到桌子上:“不借!”
表姐拾起衣架上的围巾迅速围上,恶狠狠地盯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宋冷夏,你给我等着!”
一个平凡的失忆人士一定有一段惊涛骇浪的过往,我拿起镜子打量自己,觉得表姐一定知道我那段惊涛骇浪的过往,而这段过往能够冠以“乌七八糟”,那一定说多狗血有多狗血,所以我一直激动地等着,但遗憾地直到吃完饭,什么事情发生都没发生。
“妈……”我从卫生间钻出来叫住收拾玩具的妈妈,“我最近好像隐隐回忆起过去了。”
“哦?”妈妈眼皮一挑,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你是想起了你九岁还尿床,还是十一岁的时候离家出走?”
这些我完全都没印象,说想起来也不过是敲山震虎而已。
“我这不是最近想写个小说吗,青春疼痛系的,可是我怎么想都没想出来自己哪里疼痛,所以特想知道过去找找感觉。”
“你别说,你青春的时候还真疼痛过。”妈妈仔细回忆了一番,“就是你被揍了那一闷棍的时候,我猜你肯定又疼又痛。”
家里人表示,我之所以丢失了一段记忆,是因为二十岁那年的一个夜晚,我不幸被人在后脑勺打了一棍,伤人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算命的说我和新城的八字相克,恰巧老哥在江城找到了工作,爸妈便人让我通过2+2考试转学到了现在的学校并且读研至今,所以不但我这个人被格式化了,曾经跟我很熟悉的那些人那些事也都借由这一次转校被抹去了痕迹,让我每每打算探一探过往,都发现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