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宏万两天后就灰头土脸回到家里来。潘江举着杀羊刀要冲过去捅他，陈梅姑把潘宏万拉到自己身后，挺着胸替他挡刀。老潘沉声喝道：“你真把他当羊了？真刺死了，你还能再生一个？”潘江把刀一丢，赤手空拳扑过去抽得潘宏万惨叫连连，陈梅姑喃喃自语：“我都这样了，还整天呕气，真死了还干净。”潘宏亿在旁边看得心花怒放，嘻嘻笑着：“妈，你不是一直说哥是人才吗？还叫我学他，我是不是也要回学校找两个女学生弄大肚子才是你的好儿子啊？”潘宏万眼睛喷火，恨不得咬弟弟两口才解恨。倒是潘江立即给潘宏万报了仇，他转身一拳击倒潘宏亿：“你就是好货？你就是好货？”拳头雨水般落下。陈梅姑又说：“我怎么不死了呢？”

潘宏亿足够狠硬，咬着牙，一声不哼，任由拳头落下。

老潘说：“别打了。别打了。”潘江停手，木然地扭扭脖子，捡起刀子走进后院。一会儿后，后院传来人声似的羊的嘶叫。老潘招手把潘宏万叫到自己房间，淡淡地说：“你这么多年的书白念了，再纵容你，还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估计你以后也没法读书了。像你这样的祸害，本是死一个少一个的，只会败坏我们家的名声，以后做人做鬼你自己决定，只是以后做坏事被抓到时，别说是我的孙子。就这样吧，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你便。”潘宏万本想辩解两句，说出他心中憋着的委屈，再一想，既然钱都赔了，罪名也认定了，多说反而变成塞住屁眼硬争，他心灰意懒：“不读就不读。”他也早从同学口中听说了，学校已经贴出大白公告，开除了他的学籍。

退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潘宏万就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这也是镇上大多青年的状态，神情萎靡，方向不清，想他妈的豁出去了大干一票比如说把镇上的农业银行给抢了比如说偷点钱去小镇东边那妓院遍地开的永发镇嫖一场之类的，又胆子不够，只得把幻想放在心里自慰，做一些打群架勒索小学生零花钱等小坏事打发时间。三个月后，老潘询问潘宏万今后的打算，他一问三不知，他连自己在这三个月中打了几场架都说不清。老潘说：“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这样混下去，死路一条，你也没多少年好混了，你也要想想该做什么来喂你的嘴巴。”潘宏万仍旧双目茫然。老潘说：“我的意见是，如果你同意，就买一辆面包车来载客，从永发镇经过我们瑞溪，到西北的县城，每天跑四五个单程就行。你想一想吧。要想清楚，家里已经赔了一大笔钱了，要买车，是要借钱的，要是买来你不好好做事，那是拿钱砸水，不如不买，你帮你爸杀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