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义见到潘宏亿一日比一日好,也替老潘高兴。
他们都没能高兴多久,潘宏亿趁着他们看护的松懈,好好回敬了他们那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
事情是潘宏万起来出车发现的。当时小镇还刚刚从黑夜中翻身,阳光还没出来,只有带白的晨色把小镇罩在宁静中,早起买菜的人陆续在七步街上来来往往,人少,小街也显得空旷。潘宏万在家门口被一根松松软软的绳子绊了一个趔趄,他也不在意,站直身子,走向停车的地方。他脑袋轰然爆开,木头为架油毛毡为顶的棚子竟然空空,面包车没在里面。他在木棚前连叫喊都没有,开车以来,那车几乎成了他的命,而此时,竟突然就消失了,他像是钻进狭小的长洞,脑子没法转回。潘宏万雇来跟车收钱的小姑娘杨春玉也依时来到棚前,疑惑地问:“宏万,车呢?”潘宏万猛然回神,跑回家门口,弯腰扯开那拦在门前,却连结都没打好的绳子——那是往日毒瘾发作得厉害,用来捆绑潘宏亿的绳子。潘宏万扔掉绳子,朝潘宏亿房间奔去。昨天后半夜是潘宏万守夜的,后来因为弟弟房门前蚊子实在太多,又听到弟弟鼾声正沉,想到自己明天还要出车,他就回房睡觉了。睡前他曾想叫醒爸妈起来接班,走到父母亲房门前,一时心软,他就没叫。难道因为自己一个不经意的疏忽,就出事了?他心惊肉跳,气粗起来。宏亿的房间果然已空,被子凌乱,显然是走得很急。潘宏万头一下撞到门上,以前弟弟是跟他学过车,家里还有一把备用的钥匙,肯定是弟弟趁家人疏忽,拿备用钥匙开走了面包车。潘宏万越想越后悔,自己往日睡眠浅,有人从屋外走过,丢个烟头吐口痰,他也要翻个身,昨天后半夜怎么就那么死沉了呢?
杨春玉进来时,潘家的人都起来了,潘宏万被陈梅姑拉着,他的额头撞得红通通一片,有些肿,杨春玉心里暗暗一疼,多人面前,也不好表示。潘江口中像说着什么,又听不清,表情怪异。老潘没什么表情,木木地说:“春玉,你去叫黑手爹过来。”杨春玉跟宏万的车当收费员,两人年纪相仿,又整天窝在一个车厢内,各自心中早已有了异样的感觉,平时听到宏万晚上去永发玩,杨春玉心里有气,嘴角也挂了刀子,句句话带锋;而若有乘客嘴巴不干净,对杨春玉乱扔黄腔的,潘宏万也会憋着一肚子火,下脚把油门踩到底,吓得车上的乘客都伸手随便抓住点什么,杨春玉叫一声:“你开飞机吗?”他才会慢下来……杨春玉和潘家老小都很熟了,老潘一发话,她也晓得肯定出了麻烦的大事,不应答不点头,转身跑去喊叫黑手义。
黑手义很快就过来了,他昨夜收店晚,刚躺下没多久,此刻牙还没刷就被杨春玉拉着跑来了。听清大概后,黑手义说:“我后半夜三点四点才关的店,那时车肯定还是在的,所以到现在,一定还跑不远。”经过商量,人分两路,黑手义叫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往西边县城的方向赶去,潘宏万和潘江骑着摩托车,顺着去永发镇的路找。一出小镇,除了这条柏油路的主干线,往各个村子的小路纵横交错,但老潘让他们只管朝两边大路找,别管小路。老潘分析的理由如下:主干线的柏油路很平整,往各个村子的土路崎岖不平,往日潘宏亿只开过平整的大路,还没有胆子开小路,更何况,潘宏亿偷走自己家的车,无非是准备快速出手好有钱买白粉,往乡下跑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县城和永发镇是最可能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