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与目光短兵相接，老康嘿嘿一笑，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上楼而去。

事隔半月，当余文波回到家推开书房门，再次站在窗前忆起那晚的恐怖情景时，身体仍不由得发麻。盯着女尸坠落之处他眉头深锁，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要如何才能在眨眼间从楼下窜回屋里。又不是玄幻故事里的妖魔鬼怪，现实中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做到？

“Aaron。”脱去外套身着浅绿色羊毛衫的方忆柔站在门口低声叫他。

余文波没回头，他怕自己会轻易陷进她那双清澈如水的明眸中，从而迷失方向，更怕她恬静的笑容会扼杀掉他的思维与判断力。

他的冷漠似乎伤到了她，她垂下眼帘，黯然侧身，脚未抬起，目光却又落在他僵直孤寂的脊背上。迟疑片刻，她便如小猫一样贴了过去。

“Aaron。”她将脸埋在他背后轻轻呢喃。

心，微微一颤，他额角隐隐暴出青筋，他竭力压制着胸中弥漫起的一丝温情。

他不言，她也不语，就那样静静抱着，任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缓缓流动……

晚餐时，余文波仍黑着脸一言不发，低头闷闷吃着饭，三人都静默不语，只闻咀嚼声，空气似凝固了一般，终是合子耐不住先开了口。

“Aaron……”

“你是中国通，难道不知道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食不言，寝不语’吗？”

她刚开口就被余文波毫不客气地给顶回去，弄得她异常尴尬。方忆柔抬眸想打圆场，却不知说什么，恰好门铃在此时响起。她正欲起身，合子已抢先一步奔了出去。

来的是老康，他笑眯眯地捧着瓶洋酒走了进来，合子跟在他身后面带歉意地冲余文波微鞠了一躬，嗫嚅道：“Aaron，康先生他……”

“哈哈，余先生，余太太，不介意我与你们一块共进晚餐吧？”不等余文波夫妇表态，老康就自顾自拉开椅子落了座。

方忆柔表情有些愕然，她看看余文波，见他没反应，便笑笑，说：“不，不介意，我去给您拿副碗筷。”

“我去拿。”合子说着往厨房走去。

待她拿来碗筷和酒杯，老康首先斟了杯酒给余文波，笑着说：“一回生二回熟，远亲不如近邻嘛。我虽比余先生虚长了十几岁，可至今仍是光棍一条，如余先生不介意，咱们就结个忘年交如何？往后我称你余老弟，你叫我老康就行。哈哈。”

余文波觉得他的笑极虚伪，让人看了比吞下只苍蝇还恶心，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按捺住不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下暗想，聚齐了，且看你们几个能玩出什么花样！

老康的不请自到使餐桌上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虽说此人其貌不扬，可却装着一肚子笑话，合子起初还极力忍着，不时偷眼瞧瞧余文波，到后来撑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再也顾不上瞧余文波脸色。方忆柔也不时抿唇轻笑，她饮了点酒，那酒似经喉咙流进了眼里，一双清眸水汪汪的，衬上两腮的微红，看上去分外妩媚动人，惹得老康的目光似黏在了她脸上。

余文波不动声色，冷眼观察着他们，其间只“嗯、啊、好”表过态，便再无多余的话。他试图从他们的言谈及眉来眼去中找寻出蛛丝马迹，但除了看到老康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再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借口头晕，沉着脸离席去了书房。

推开窗，余文波深深呼吸一口，凉风挟着雨气扑面而来，他顿感胸中的混浊之气泄掉了大半。眯眼望着漫天雨丝，心渐渐浸在了朦胧夜空中，飘飘荡荡找不到一个落脚点，身处异国他乡的孤立无援感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原来余老弟躲来这里看雨啊，好兴致。”不承想老康又跟来书房，“老弟果然是文人，多愁善感呀，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