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光之涩(3)

光之涩 作者:赵星


“为什么她当经理我当主任?”舟童肾虚,脑门上秃了一撮头发,腆肚驼背,运足气憋红脸举着名片冲他妈大嚷。

“你有那脑子吗?”

饭后我打着饱嗝一屁股把舟童的吉他摇棒坐断了,他抱着吉他哭笑不得。

“对不起对不起,我赔我赔……”

晚上,我俩抱一块儿过家家似地恬睡。

春节将至,舟童家招待亲朋好友需要几张麻将垫,我俩去他前女友家取。

开门的女孩愣了一下,听我问好才释然,向跟在后面的舟童打了招呼。

慕子义体态丰满不垮懈,可能和练排球有关,她皮肤细腻白得没血色,两只黑眼圈显得脸色发青,衬得粉红樱桃小口果肉般娇艳欲滴,单眼皮细长目配上蜻蜓翅膀似颤动的睫毛,秀鼻小巧微隆——一幅古代画作中的美人脸。她待人接物分寸得当,我们寥寥数语便产生好感。一直想有位士为知己者死的朋友,虽然从小和深啡跳舞,中学还同桌,两家又离得近,但我们心思、审美不同,对生活工作朋友社会的态度不同,我与刁艳关系融洽时也仅停留于玩耍疯痴中。愿望虽好,不可一蹴而就。

我们开的装饰美术部里生意惨淡,除我们一家外,整条街都是批建材的,加之仓促开业欠长远规划,店面未装修,货价偏高,顾客寥寥,临近节日,未进多少账。我们仨人一台戏,借说学逗唱打发时光。

某日上午天气晴好,一妇怀抱幼童,手执蜜蜂玩具仔细端详想借脏迹还价。舟童胸有成竹颇为豪爽大气地说:“干净,都洗过了!”

大年初一我醒得最晚,恍惚中听郝女士说什么有关电话的事。从卫生间出来,他们一家似笑非笑地看我:“你妈来电话了,问你怎么样,工作得好不好,你不给她回电话问个好?”我愣了,妈怎么知道这儿的电话?坐回床琢磨,他们可能早知道我在这儿,所以没报警,打电话是想告诉我,他们掌握着我行踪?如果仅是这个目的,会令我反感,这种管教和关心如黏在身上的虱子甩也甩不掉。不然是何意图?试探我是否在这儿他们就放心了?刚才舟童一家也许在跟我开玩笑?要真这样,我倒希望爸妈别因为我过于伤神。离家一个多月来,走街上会下意识四处张望,以防备同学或父母的朋友看见、跟踪,凡是这些人常出没的地方,我都提高警惕。

我约深啡在西单商场过街桥上见。

起风了,她头顶大花格布帽,穿得厚厚实实:“前几天你妈去刁艳家,说到动情处她们都抱一块儿哭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还没想,”我没梳辫子,疯散着半长不短的头发,“他们不知道舟童吧?”

“嗯,不知道。”深啡瞥一眼桥下抽烟打闹的频韦、潘高寿。舟童不时冲我撅嘴打手势。潘高寿看见深啡要上来搭话。

我推她肩膀:“走吧,等我电话。”

“小心点儿……”深啡圆滚滚的小身影跑下桥。

“哎、哎……”潘高寿手挽棉夹克,追两步喊她。

“行啦,走吧,也不累!”

潘站住,跟我照眼儿。

装饰美术部苟延残喘一个月,我们折腾一番请玩具们回家,油画挂满墙壁。结局不太坏,算上这些货品没赔没赚,郝女士想逮机会转给朋友。

日子平淡地流,舟童总拿与我交往的男孩和漂亮女同学说事儿,嬉皮笑脸地挑衅。我不说破坏感情伤人的话,要真不想好就不用废话。可我记恨他某些想法,总是候着时机恰当抓住把柄还以颜色。

这段时间,中午比前阵子暖和了,尽管每天凌晨两三点下班仍改不了我不贪睡不赖床的习惯,上午十点多钟准时起床。凭目前能力,省事又收入不低的只有在夜总会当包间服务员。我是新来的,没有客人预约,尽接待男女老少一家子,根本挣不到小费。主管分给我的,不是最大就是最小包间,这两种包间在生意火的时候,才会被卖出去。今天我不会老老实实站一晚过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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