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宋翠交代完事情,钟晓丽走出宋家大门,骑上车准备赶路时,身后传来宋翠的声音:“您慢点——”钟晓丽从车上下来,回头朝宋翠挥挥手,然后又做出让她赶快回家的手势。宋翠明白钟晓丽的意思,还是站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望着宋翠的背影,钟晓丽的心情十分沉重。刚才在宋家,她表现得很平静,这是极力克制的结果。她不想让自己伤感的情绪,感染那备受摧残的幼小心灵,让滴血的伤口更加疼痛。即使在宋翠讲到那个盗抢团伙头目把十二岁的她拖到床上施暴时,钟晓丽愤怒得几乎要跳起来,最后还是强压怒火,使自己归于平静。而且,作为民警,她也不能暴露自己的心迹,那样会给铲除这个团伙的工作带来被动。
本来今天钟晓丽是趁着早晨凉爽到乡下买些新鲜蔬菜,不料遇上了宋翠,发现了重大刑事线索,更庆幸的是自己给那个饿得要死的孩子喂了奶,而且宋翠也将在自己的努力下走上正道。想到自己做了一件这么有意义的事,钟晓丽沉重的心绪缓缓放松,车速也快了许多。
这里是城乡结合部,公路两旁的田野里,农民们在紧张地忙活着,有的在给棉枝喷农药,有的在给庄稼浇水施肥,有的在扶正被风吹歪的秧苗。钟晓丽想起了父亲母亲,他们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或许这时他们也在陕甘那片梯田里,像眼前的农民一样,精心呵护着自己的“希望”,直等着秋风漫过,希望之花变成金灿灿的果实。换了新衣,口有余香,喜了儿女,乐了爹娘。钟晓丽这样想着,就有一首诗记上心头。她想起自己大学四年间,每年四千多元学费每月三百元生活费,都是父母像眼前的农民一样,从土里刨出来的,心中又不免增添了些许疼痛与牵挂,那件被偷并引发诸多故事的往事又像眼前的原野铺展开来。
公安大学二年级下学期的一个周末,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停了下来。不愿张口向同学借钱,饿了一天肚子的钟晓丽终于盼来了邮局汇票,父母用血汗挣来的三百元钱,越过千山万水,从陕甘高原飞到了北京。钟晓丽急匆匆赶到邮局,把汇票兑成了现金,然后直奔学校食堂往饭卡里充值。这时她发现衣袋被刀片划了一道口子,三百元钱已从这口子里流走了。她身体顿时像散了架一样,双手捂住眼睛靠在墙上就哭了。哭过之后,她到学校警务室报了案,回到宿舍钻到被窝里暗自神伤,她暗暗发誓,毕业后当了民警,非狠狠整治小偷不可。
世间的事往往巧得很,钟晓丽毕业后到江湾派出所当民警,第一件事就是遇上小偷。那天她带领一名协勤在社区走访,忽听一个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喊道:“抓住他,他是小偷,他偷了我的钱包!”钟晓丽寻声望去,一个小伙子在老太太的追赶下,疯也似的奔跑着。当时钟晓丽他们穿的是便衣,这小偷不知底细,正好朝钟晓丽这个方向跑来。就在他将要从钟晓丽身边溜过时,钟晓丽飞快地伸出一条腿,这小偷就像遭遇了“绊马索”,扑通就趴在了地上,随后赶来的便衣民警顺势就把他揪了起来。
接着,钟晓丽麻利搜身,将钱包攥在了手中。“这是你偷的钱包吗?”钟晓丽厉声喝问道。小偷并不抵赖,连声说“是”。这时钟晓丽掏出警官证,亮明身份。“我是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小偷明白是要带他去派出所,更晓得去派出所的后果,不由浑身哆嗦个不停,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妈病了,我是,第一次,偷。”钟晓丽看着那哆嗦不停的身体,又听如此这般说道,就想起了那些“我家有八十岁的老母,饶我一命”的历史故事,心里就更加气愤。她斥责道:“不要装模作样,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