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有点儿悲催,经常只能啃凉馒头。记得那个冬天,晚上七八点钟,我拍完戏回来,在马路边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吃。对面有两家小饭馆,因为快圣诞节了,都被装饰一新,屋内坐满了人,打一眼看过去热气腾腾的,很让人向往,而我的包子早就凉透了,低下头闷闷地啃两口,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没几天就是元旦,我特意改善伙食煮了大白菜,这时接到了老妈的电话,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装作很高兴地说:“我过得很好啊,妈,冻不着饿不着,有很多戏都找我拍啊!”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酸酸的,饭都不想吃了。
第一个来横店看望我的人是舅舅。当时他去杭州出差,打电话给我。我们在餐馆点了一桌子菜,按理说这顿饭应该我请,舅舅一眼看出了我的窘迫,直接问我:“你有钱结账吗?”我老实回答说没有,心里默默地想着:这桌子菜钱够我吃半个月呢!他结了账,叹口气,说:“你这是何苦呢?!跑到横店来干吗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自己也没有答案。
我更卖力了,一天拍十个小时以上很正常,能赚50多元钱了,后来也开始做小群头。但有一次,我叫了些群演的朋友去接一个戏,拍了三五天吧,结果临结账时那家伙卷款跑了。我傻眼了。但那二三十个人是我叫去的,我就自己贴钱给他们,差不多来横店攒的一点点积蓄全搭进去了。也有哥们儿很仗义,不肯要我的钱,说自己差了这一二百块也饿不死。
那段时间我什么活儿都干,群演、群头、各种助理,还去当替身替明星跳河,跳河的戏经常是身上绑了保鲜膜就往水里扎,因为保鲜膜能隔绝湿气,保暖,也不显得臃肿。黄晓明那版《鹿鼎记》,里面有场戏好像是韦小宝的几个老婆掉到湖里,我就是掉下去的“老婆”之一。当时我穿了女人装,戴个假头套,大冬天的扑通扑通就往水里跳,根本不会拍到脸。
为了赚钱,我还去义乌舞过狮子,80~100元舞一场,两个来小时,有时候是到别人婚礼上表演,除了舞狮子,还舞过板凳龙。
但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撑不下去了。2006年底,我答应了朋友跟组吴宇森的《赤壁》,似乎是做副导助理,但是电影迟迟不开机,我又不敢接其他剧组的长活,因为一接就是两三个月,所以断档的我山穷水尽,有了撤退的打算。
2007年3月,我准备回上海。当时所有朋友都劝我留下,说,你回去了就回不来了,并且即使你回去了,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这句话是真的,但当时劝我的好多人后来也离开了横店。我们那帮人,不是没有人混出来,只是少之又少。混得好的都去了北京,混得差的都回了家乡。应了当时那句话:铁打的横店流水的漂。
离开横店没多久,就听说《赤壁》开机了。
《斗鱼》里面有句话,大体意思是,你一旦踏进黑社会,就出不来了。我感觉这个行当也一样。服务员、技术员转行很正常,但你一旦适应了这个圈子,就很难再适应其他圈子了。
回到上海后,我一直接散活,以拍东西为生,电视栏目、广告、影视剧都干过,中途还去某高校影视学院读过一年,但我看着研二的学生连轨道都不会架,心里觉得很傻,就没有继续读下去。
2008年底,我参加横店一个短片比赛拿了奖,得到当地赞助,可以去横店随便采景拍摄。那天采完景回来,碰到一个从前的群演哥们儿,他有些兴奋,以为我又回来了。我说不是来漂的,带了个小团队来拍短片,还有几个小时就回去,住在哪个宾馆几零几室,你如果有空就来坐会儿。